都说时间如流水,可在母亲离开的这一年多里,每天都是煎熬。
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个清明节,父亲打电话说刚去世的新人,前三年要在清明节前提前去挂青。应父亲要求,我们在清明节前的一个周末,踏上晨雾未散的山径。路上的青石板沁着早春的潮气,露水在上面洇出深浅不一的痕迹,好似泪滴。我和家属撑着雨伞,跟在提着褪色竹篮的父亲身后,看雨丝斜斜地穿过垂杨的新绿,在他的伞面上织出细密的网。
在距离母亲坟墓不远的路口,父亲停下脚步,折下几枝新柳,系在褪色的竹篮之上。竹篮里躺着青团,艾草的清香混着醪糟的甜,在雨幕中若有若无。这是母亲生前最爱的味道,去年的清明节前,我们也是沿着这条路走进来的。
“你爷爷生前总说,清明的雨是天上亲人的眼泪。”父亲忽然开口,声音被山风揉碎在松涛里。我望着他鬓角的白发,想起在母亲过世后,他床头柜上摆放着母亲生前和他的合照,我突然有些许伤感,奈何谁的人生能逃脱生离和死别?
“该挂纸了。”父亲的声音被山风揉碎。他从竹篮里取出一叠白纸,耐心地一张一张地整理。我们忙着清理去年的旧幡,沿着墓四周清除杂草,将纸钱撕成蝴蝶形状,用竹篾扎在枝桠上插在母亲坟头。纸蝶在风中扑棱棱地颤动,恍惚间似看见母亲穿着蓝色的长衫子衣服挎着竹篮走来,头上包着青色的丝帕,鬓角垂下的头发明显有几根白发。
我和家属跪在坟墓前整理着纸钱,细碎的动作里藏着千年不变的“规矩”:纸钱要撕成偶数,寓意阴阳两界的团圆。父亲蹲在旁边看着,他眼角的皱纹里仿佛藏着许多未说完的话。
远处几只灰雀惊起,那是周边的几座新坟,亲人也陆续来挂青了。回程时雨停了,夕阳在云层后晕开胭脂色。蒲公英的绒毛掠过母亲的遗像,落在新培的坟土上。我忽然明白,有些离别不是消失,而是化作春风,永远萦绕在我们必经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