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力
冬日的暖阳刺破云层,笼罩在大地的雾气终于一扫而光,先前还一边爬坡一边跺脚的我们不禁欢呼起来,一次周日的例行登山运动变成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日光浴。
晒够了日光浴,一行人也渐渐爬上了山顶,松弛身心的同时,我们的肠胃也开始松弛,腾升的饥饿感让我们的鼻孔特别灵敏,嗅觉被一股香味要命地攥着,双腿便不听使唤往人堆里钻。前边,一堆炉火正卖力地烤着红薯,烤熟的红薯在空中散发着一股蜜糖的焦香,吸引了排队的众人,也直接瓦解所有人对美食的抵抗力。味蕾一霎时释放,阳光和烤红薯成为了此刻所有人的最爱。
在喉舌间翻滚的烤红薯让我情难自抑,烤红薯的焦香也牵出了脑子里难忘的一段记忆。有一年十月,刚上中学的我坐上父亲的自行车,去二十里外一条小河钓鱼。出发时阳光尚好,下午天气骤变,不但下起了雨,气温也降了不少,刚准备收拾回家,发现车胎被扎瘪了。天快黑了,家又回不了,我们饥肠辘辘,父亲只得带我去附近一家农家借宿。
农家住着一对大伯大妈,知道来意后没有半点犹豫,马上拿来干毛巾让我们使用。就在这一刻,一股香味从灶屋里窜了出来,非常特别,不是那种炒肉香,而是带着蜜糖的焦香味,使劲往鼻孔里钻,让人想佯装矜持都不行。这时大妈才从灶膛柴灰里扒出几只还渗着蜜汁的东西——烤红薯。
那一顿烤红薯在我记忆里一直是美味的天花板。窗外吹着冷风,天空飘着细雨,屋内父亲和大伯喝着红薯酿的酒,剥着花生米聊天,大妈则帮我掰着滚烫的烤红薯,软绵的红薯瓤和焦香的红薯皮,慢慢撑满我的胃,也烙进了我小小的脑子里。
这一顿红薯香,也让我们和大伯大妈一家结下了情谊。之后许多个寒暑假,我都会有几天去大伯大妈家度过,在那儿不仅吃烤红薯,还适时参加各种劳动,了解认识各种农作物。我眼里的大伯大妈,和土地结下了深厚情谊,一年四季悉心耕种,冬天手冻得皲裂、夏天脸晒得黝黑,从不叫苦叫累,也从不让土地荒闲。而土地也给予他们丰厚回报,养育了一家人。
多年后我参加高考,写作文时,大伯大妈勤劳质朴的形象一下从脑子中蹦了出来,成为了我笔下鲜活的实例。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我也第一时间向大伯大妈报喜,在他们柴火灰烤出的红薯香中品味一个普通农家日常的汗水与付出,更从红薯香中体味一份信手拈来的快乐。
工作后我离开了家乡,但记忆里的红薯香一刻也没有淡过。此刻站在山顶,沐浴着冬日暖暖的阳光,看着大伙吃着诱人的烤红薯,突然感到味蕾间的一点小满足也会带来莫大的幸福。其实快乐很简单,一个一个小满足丰富了每个人的日常,一个一个的日常也成就了许多人的一生,让我们为了追寻更多的幸福不断向前迈进,就像登山,一步一步往上爬,只要脚踏实地,最终就能登上山顶。
一只烤红薯,勾起的是味蕾间的馋虫,留下的是生活的寻常与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