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安永
“秋末初冬到，小孩抿嘴笑，捡拾一篓桐籽果，换来几张旧钞票……”几十年过去了，这首口口相传、朗朗上口的童谣一直根植于心。每每想起，童年时期和小伙伴一起捡拾桐籽的经历，像电影里的镜头一幕一幕地呈现眼前。
我的家乡，穷乡僻壤，山壁陡峭，经济条件极度落后，父辈们唯一的经济来源仅靠种植于田边地角和荒山野岭的桐子树。桐子树又叫山桐子，为多年生阔叶落叶乔木，树皮平滑，树高可达3米。其果子含油丰富，压榨出来的油称作桐油，是一种防腐性极强的化工原料，乡亲们为了防止家具腐烂，常把桐油涂在家具的表面上。
“深秋柳陌露凝霜，衰草疏疏碧水凉。”时令进入霜降，树叶开始慢慢地凋落，进入成熟期的桐籽也该归仓了。父辈们很会巧打时间差，纷纷抢在霜降前后将秋播的小麦、冬洋芋种植完毕，腾出更多的时间去采摘桐籽。
“摘桐籽了！”随着生产队长一声令下，乡亲们便忙碌起来，或挑箩筐、或背背篼、或拿竹竿……奔向桐子树，将树上的桐籽一一采摘回家。
大人们犹如风卷残云，经过一段时间的鏖战，漫山遍野的桐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偶尔在树的顶端有一两个桐籽在瑟瑟的秋风下不停地摇曳。此时，就轮到我们开始忙碌。那时，我们捡桐籽，被大人们戏称捡野桐籽。放学回家，小伙伴们带着长长的竹竿和背篼穿越沟沟壑壑、山山岭岭，捡拾大人们遗漏的桐籽。不知疲倦的小伙伴这山捡到那山，这岭跑到那岭，偶遇桐子树悬挂着的一两粒桐籽，立即脱掉裸露脚趾的鞋子，飞快地爬到高高的桐子树上，用竹竿使劲地敲打桐籽，受到敲打的桐籽犹如流星划过一道优美弧线，有的落在茂密的草丛，有的落在冰冷的水田。
为找寻桐籽，伙伴们也是煞费苦心，有的跳入冰冷刺骨的水田里，仍旧咬着牙苦苦搜寻；有的在杂草丛中翻来覆去找寻，任凭杂草划破手指，鲜血直流，全然不顾……唯有找到桐籽方可罢休。
天色渐晚，夜色融融。小有收获的伙伴们将捡拾到的桐籽背回家中，堆放在堂屋的一个角落，经过秋末初冬不辞辛劳的捡拾，桐籽越积越多。望着堆积如山的桐籽，小伙伴们会心一笑，心里盘算桐籽收入怎么花。有的小伙伴用于买鞋子，有的买衣服，有的买学习用具，而我卖掉桐籽的钱亘古不变用于购买课外书籍。
我从小就痴迷课外书。由于我家人口多，加上父亲常年生病，家里的日常开销捉襟见肘，根本没有闲钱购买课外书。于是，捡拾桐籽所换来的钱，毫无疑问用于购买课外书。
第一次用捡拾桐籽换来的一元三角钱，去镇上供销社购买《西游记》这本书的情景记忆犹新。
“我要买一本《西游记》。”当我和小伙伴一路小跑来到供销社柜台前，举着手中的角钞表明我的来意时，售货员却懒洋洋地睨着我，根本没有拿书的意思，她深知，我们这些小屁孩根本不会有钱买得起这样昂贵的课外书，还故意提高嗓门：“一元二角五分！”我也不想搭理她，就将手中的钞票高高扬起，不停地在空中摇晃。售货员心不在焉地移步柜台，慢条斯理地从书柜里拿出那本书，懒洋洋地盖上一个鲜红的印章，合着剩下的五分钱，重重地摔在我面前。
正是每年捡拾桐籽换来的课外书，让我从小认识了一边在山坡上放牛，一边给八路军放哨的儿童团员王二小；面对敌人的凶猛火力，在战友的掩护下舍身炸碉堡的董存瑞；用宽阔的胸膛紧紧地堵着敌人枪口的中国人民志愿军黄继光；本领高强、机智勇敢、忠诚正义的孙悟空……他们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和爱国情怀深深地感染着我、激励着我，催我奋进，催我自新。
时下正值秋末初冬时节，老家成熟的桐籽定会在枝头摇曳，漂泊在异乡的游子仿佛看到了一群活蹦乱跳的小伙伴正背着背篓，拿着长长的竹竿，不停地穿梭在田边地角、崇山峻岭间，捡拾覆盖在杂草丛中的桐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