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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27
星期六
当前报纸名称:资阳日报

一张白条

日期: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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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04版:苌弘广场       上一篇    下一篇

  □ 吴宇仑

  过年回家大扫除时我才发现,有一张白条躲藏在床与书桌的夹缝之间,一藏就是十年。

  白条上歪歪扭扭写着“灌饼加肠、八块”。没有姓名,是谁打给谁的呢?我知道,是我打给饼叔的。

  饼叔是个卖饼的。十几年前,每到上学时候,县一中门口人群聚集最多的地方就是饼叔的摊子。他脸上胡子拉碴,手上却干净,还有一双袖套洗得洁白如雪。

  早餐卖的是位置。时常有两个早餐摊主在路边争吵,只为一个好的摊位。起初大家觉得斑马线旁边最佳,后来又发现二十米外的十字路口人流更大,直到最后,所有摊主都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流最大的地方是饼叔的摊子附近。饼叔的摊子总是人山人海,有学生等不及排队,在旁边随便买一家,旁边的摊子沾了饼叔的光。

  饼叔是早餐这行的“钉子户”。看着买早餐的长龙,不乏有人心里激动,买辆小车也加入竞争。不知是不是他们的小车刹车不灵,这些形形色色的早餐摊总是开张两三个月,甚至两三个礼拜后就开走了,一去不返。只有饼叔,从我高一入学第一天,到高考后两年假扮学生混进校园踢球的那个暑假,他和他的摊子一直“钉”在校门口,“钉”到我的校服换成了西装,“钉”到我曾经的班主任光荣退休。

  饼叔的摊子可以打白条,这是学生的特权。我上学忘记带钱,以为自己要饥肠辘辘一上午的时候,饼叔微微一笑,摸出一张白条递过来,让我打白条。

  “你是学生,自己有笔吧?我这儿没笔。”说罢,饼叔抽了张灶旁的酒精湿巾擦了擦递白条的手。

  于是我就把白条放在腿上,歪歪扭扭地写当天赊了什么。写完后,我把白条递给饼叔,饼叔说:“我要那玩意干啥?你带着走。”

  白条拿在赊账人的手里,没有这样的规矩。

  见我疑惑,饼叔笑笑说:“你们都是学生,信得过,还能少我钱吗?打个条是怕你们忘了,你们读书多辛苦,脑子都给占满了。”

  我打过不少白条,都一一结清。结清一次,饼叔就收走白条,怕我们重复给钱。夹缝里这张白条,看来是没结清的一笔旧账。

  第二天是县一中高三补课的最后一天,也是早餐摊子年前出摊的最后一天。

  清晨,站在县一中门口,我仔细地观察了周围十六辆早餐车,没见到饼叔的踪影,也没闻到鸡蛋灌饼的味道。

  是啊,毕竟都十几年了,饼叔不知道现在去了哪里,在干什么?他的那张脸还是胡子拉碴吗?只可惜,这笔烂账我没机会清了。想把白条丢掉,想了想,还是揣进裤兜里。

  我摸了摸肚子,随意地走进一家街边门面。

  “您吃点什么?有包子油条豆腐脑胡辣汤,还有鸡蛋灌饼。”

  循声望去,那是一张胡子拉碴的脸。

  我一边走过去一边摸裤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