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 春
公共场所保洁,各学校往往由学生分组轮值;而成人世界,方式不一。
打扫楼梯间,轻体力活儿,原由小区看门人王老头有偿打扫,每家每年收取费用120元。最近几年来,二单元共8层16户人家共用的楼梯间,都是由住户马明芳自愿无偿打扫,一周一次。
马明芳,人称“马大姐”。她租房带学生读书,七年前搬来的。她以前在乡下种庄稼,庄稼人的勤劳,在她身上多有体现,比如打扫楼梯间。这个单元的楼顶,没有做花园,没有上锁,晾晒衣物等上下自由。马大姐捡了几个泡沫箱,装了泥土,放在顶楼一角,栽些葱呀蒜的,经常浇灌,长得嫩绿。谁家炒菜、烧汤急需,匆匆上楼顶取用,她从不干涉,因此,人缘很好。
马大姐左手提着撮箕,右手握着扫把,弯着腰,从8层扫到1层。马大姐五十出头,身体偏瘦,身高不足1.6米,穿着女儿的旧牛仔裤,显得很有精神。她扫地仔细,糖果皮粘在地面,用指甲刮了又刮,对“顽固者”,用小刀削尽。烟头睡在角落,扫把不能触及,她动手捡。扫完后,用浇花水枪轻微打湿地面,降低灰尘飞扬密度,避免邻居捂着鼻孔上下楼。每次不短于30分钟,马大姐才能做完二单元楼梯间的“周周大扫除”。
和马大姐同一单元的王二妹家住7层,马大姐家住2层,低头不见,抬头可见。王二妹经营香烟生意10多年,其实就守一个烟柜。2011年,王二妹按个体工商户享有的优惠政策买了养老保险,间或买两张福利彩票,去年春,居然中了100万元。王二妹每天守着烟柜坐10多个小时,10多年已坐成了腰椎间盘突出症,痛得经常通宵不眠。虽然才30出头,她已决定耍起走完漫漫人生路。化点淡妆,上午买菜煮饭,下午出去跳健身舞或者徒步走等,就是她一天的养生工作。
马大姐打扫楼梯间几年来,王二妹没有机会与她交谈,但有两次碰面的机会,王二妹又回避了。
一次,前年春节放假前,县烟草专卖局召开全体在册香烟经营户主会,上午9:00准时。王二妹8:40出门,走到4层,见马大姐在扫地,急忙退回5层,思考怎么和马大姐打招呼。因她经常上楼顶扯蒜或采葱,马大姐还碰见过三回。寒暄几句,问她身体可好?这是一层意思。二层呢?必须歌颂她几句:助人为乐呀,大公无私呀,等等。光动口不行,还得动手帮忙。马大姐的年龄、多年自觉义务打扫已经在她心理上感情上加了重负!王二妹觉得,当面颂扬马大姐后,她必须抢过扫把,把未打扫的几层楼梯扫干净,倒了垃圾,才完毕。她千万不能借故今天开会,要迟到了,很忙,先走。想到此,听见楼上传来脚步声,王二妹赶忙往上走,遇见8层的老张下来,她没招呼,径直开门,返回家里,坐在沙发上,向片区小组符组长发短信:因急事,迟到20分钟。
第二次,去年秋,回娘家,王二妹带回两袋土特产,一手一提,正当晚饭时间,走到4层,感觉灰尘味,马大姐在扫地,依然从上到下。她急急地退回3层。她想:土特产确实碍眼,分给马大姐一袋,她肯定会拒绝。思忖数秒,成熟了想法,她提着两袋东西快快上行,低着头,不与人打招呼。
这两次,当然不能说明王二妹和马大姐之间存在什么芥蒂,仅仅表达了王二妹的个性而已。
单从楼顶菜园公用、主动扫地这两项,王二妹认定马大姐是自己的做人导师。
上月初,马大姐因颈动脉斑块导致轻微脑梗而住院治疗,言语基本正常,四肢活动自如。王二妹带了水果,到她病榻前探望,嘘寒问暖。
当晚,王二妹失眠了,眼前一幕又一幕,浮现的都是马大姐的身影。第二天上午11:40,王二妹戴着口罩,提了撮箕,拿起扫把,从8层开始往下打扫楼梯间卫生。期间,有5个回家吃饭的同单元住户一一招呼她,有的道她辛苦了,有的问她吃饭否,还有个学生称她“马奶奶”,把她当马大姐了。
第二周打扫时,把她当“马大姐”的准大学生对她说:“王阿姨,您真好,我妈妈要我写文章,歌颂您!”王二妹直腰站起来,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要写,就写‘马大姐’。出院后,她可能还要抢着打扫楼梯间。”
三天后,居民小组长和网格员两人,登门探访王二妹。数天后,马大姐扫地的图片及文字,登载于社区办公驻地《好人榜》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