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玥
最初牵孩子的小手走进博物馆,并没特意规划育儿目标。却没想到,那这一扇扇朱红大门后,竟藏着一场让我心动的文化邀约。原以为是陪她看新鲜,最后反倒成了我在文物光影里驻足沉醉,连孩子都笑着说:“妈妈,你比我还像来上课的呢!”
真正让我对博物馆着迷、深陷其中的,是讲解老师口中那些“会说话”的一串串文物故事。循着这些故事,我尽情畅游在历史的长河里,在一个个文物前停下,思考,对视;又在一幅幅绘画前仰望欣赏。每一次的驻足都是我精神上的洗礼和认知上的革新。
记得曾在浙江博物馆的孤山馆里,静静聆听讲解老师讲述雷峰塔的过往,才知道这座塔不只是传说里的“镇压妖人之地”——老师指着展柜里的雷峰塔残件,说它如何在吴越国“佛国兴起”的浪潮中诞生,又怎样默默见证了杭州佛文化的千年流转。最触动我的,是看到展区里鲁迅先生《论雷峰塔的倒塌》的手稿复刻件,从前读课文只觉文字犀利,此刻对着塔的残砖、当时的史料,才真正读懂了先生的呐喊:他惋惜的从不是一座塔的倒掉,而是反对“一个文化对另一个文化的替代”,更是呼唤对旧时代枷锁的挣脱。
后来在之江馆看“钱氏家族”特展,更是让我惊叹不已:从吴越王钱镠“保境安民”的治国智慧,到钱三强、钱学森在科技领域的赫赫功勋,再到钱穆、钱钟书在学界的深厚造诣,展柜里的族谱、书信、手稿,像一条清晰的线,不仅串起了一个家族“崇文尚武”的家风,也让我们真切体会到:文脉的传承从来都不是偶然,而是融入血脉、刻进骨子里的世代坚守。
再后来,我开始主动追着博物馆的策展主题走,在不同展馆里触摸文明的温度。在良渚博物馆,“良渚与中华五千年文明”的主题展让我震撼:那些打磨得莹润的玉琮,表面繁复的神人兽面纹,是先民对宇宙的想象;那些规划规整的古城遗址模型,藏着早期文明的秩序与智慧。我久久站在展柜前,透过玻璃,仿佛能触摸到5000年前良渚人的生活气息,才真切明白“中华文明五千年”不是一句口号,而是有实物可证、有脉络可循的鲜活历史。
在西溪湿地的蔡志忠美术馆,我赶上了一场先生的线上访谈,屏幕里他穿着素色布衣,笑着说“用漫画当钥匙,打开传统文化的大门”。看着展厅里《庄子》《论语》的漫画原稿,那些憨态可掬的古人形象,把晦涩的哲理变得生动易懂,我忽然懂得,传承不是守着旧纸堆,而是用现代人能懂的方式,让古老智慧焕发生机。
最难忘陪着外国友人走访定州博物馆,当他们对着北宋定窑白瓷惊叹“中国瓷器竟如此精致”,赞叹定州塔的千年不倒,地宫璀璨的佛经,瓷瓶,法器,壁画,佛造像。我忽然真切感受到:这些跨越千年的文物,他们仍然鲜活地与我们对视,向我们微笑。那样的战火纷飞的年代,我们看到的不是祖先们的血泪斑斑,恰恰相反他们在给我们传承着一股力量,诉说着我们华夏文明强大的生命力。告诉我们过往是多么的璀璨而未来是多么的美好。它们用无声的语言,诉说着中华文明的包容与厚重,大爱与期盼。
如今,逛博物馆成了我工作之余最珍视的时光。周末不再是窝在沙发上刷手机,我常会带上孩子或独自走进展厅,还会主动去翻相关的书、找纪录片,一点点把博物馆里的“碎片”拼成完整的文化图景。
这份热爱不仅填满了生活的空隙,更在冥冥之中让我读懂了自己的使命——我渐渐明白,教育子女不只是培养一个优秀的个人,更是要让他成为中华文明的“传人”;希望让更多中国人、外国人看见并爱上中华文明的魅力。传承文化从不是遥远的口号,而是藏在每一次走进博物馆的脚步里,藏在每一次对文物故事的倾听里,藏在对文明的热爱与坚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