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南山
汤溪镇十三个行政村,几乎都有民间故事,诸如居豪《马顶题字》、桃源《百花公主》、北坑《鹰拍桃》,桃西也有……
过了汤溪水库二水坝水泥桥,经教堂门口,笔直的水泥路忽然西拐一个弯,不远处便矗立一座简朴大方的“牌坊”,上书“桃西新村”。而老村藏于村路两旁,隐于青山绿水间,竹影婆娑,蝶舞鸟鸣,引人入胜。桃西村简称桃西,下辖桃花、西脚、大水坑三座自然村。陈、王两姓五百余人聚居于此,早年村民取“桃花”“西脚”其中二字合为村名桃西。民间文化,凡有“桃”字之处,总令人心驰神往,如“桃花运”云云,却不过人生点缀罢了。
桃西背倚群山,面朝水库,东望花桥,南邻半径,西接溪头,北临汤溪主库区,碧波荡漾,水鸟翩跹。我经常从村口通过,每过必念故友“大旱”。大旱生于“抗旱”那年,母亲为其取小名“大旱”以纪念,乡人唤作“阿旱”;真名倒乐得清闲,在户籍册中“长眠”。阿旱非桃西人,我却总将他与这片山水勾连。
今之桃西新村,乃桃花自然村易地重建。几排新楼整齐有序,村前清风拂水,村后青山叠翠。村民闲步健身,孩童嬉逐笑闹,满目皆是岁月静好。今日新村的模样,三十岁前,几乎无人敢于梦想。
桃西位于镇区西北部,离镇址五公里,属于库区移民村。1958年,村民安置到全县各地,1961年回迁重建家园,其心路历程,豪情满怀。今“大潮高速”从大水坑后山通过,宛若巨龙起舞,令人无限遐想,浑身是劲。
陈姓从新丰溁东迁入,王姓从新塘东山来此创村,团结协作,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桃西的民间故事,更加奇特,没有名字,可纵观故事脉络,可以叫做“老虎报恩”。
话说清朝末年,桃花自然村农妇王氏在八月半拜祀开山伯爷后,开始上山割草。有一日,正当王氏在山坡割草时,忽然,茅草丛传来几声“喵、嗷、呜”小叫声,王氏随即翻开草丛,发现有一只斑纹小“猫”,像是饥饿哀叫着。王氏好奇将“小猫”用外衣包裹抱回家里,用稀粥米汤悉心照料这只小精灵。当天夜晚二更过后,桃花村后有一只大老虎仰天长啸,声声惊天动地。尔后一连几夜未曾间断,令村中老少惊恐万分。但王氏更是惊异,每当老虎长啸时,家中从山上抱回的小猫咪便叫喊得凄凉,越想越觉蹊跷。后经村里老人细认,方觉此物非猫,乃虎仔也。王氏误将虎仔当作猫儿抱回家,令人咋舌。又一晚上,正当老虎长啸时,王氏便将小虎从门缝中放出,不一会,虎啸声息,自此销声匿迹。
翌年七月,王氏偕夫前往饶城一屠户收取卖猪欠款,回汤溪路上已是掌灯时分,幸好月色初上,古道石阶依稀能见。正当夫妻俩刚到绣风亭时,忽从山坡草中飞跃出三个人来,提刀拦住去路,要钱要命,逼人自戕。王氏夫妇半路遇到劫匪,浑身发抖,万分惊恐,心里始终惦记布包里的猪款。突然,“呼呼”声响,山中窜出来两只老虎,但见月光下,一只大老虎与一只虎仔猛扑那三个狂汉,一阵爪抓,痛得呼救。王氏夫妇乘机逃走,飞奔回家。隔天,夫妇俩庆幸遇险得安,特备三牲祭拜土地伯爷。当夜,土地伯爷托梦给王氏,言及那夜救她们危难的老虎,其虎仔乃是王氏悉心照料之虎,缘由报恩。大千世界,动物灵性尚能知恩必报,善焉。
桃西民俗与御史岭门内一样,春节炊甜粿、腌红糟肉、食鸡碗、拜年等习俗。正月初七、二十这两天不问农事,游山玩水,或走亲戚,俗称“踢桃”。路上熙来攘往,充满节日气氛。
记得三十多年前,阿旱在桃西当民办教师,他为了“引诱”我和阿强去桃西玩,搬出“鸡粥”和“鱼头汤”为诱饵,并许诺午饭后带我们去水库撑排、游泳,引得我们口水直流,恨不得当天就去。一来这两种食物,在那个时候,对我俩来说还是充满诱惑力;二来友情满满;三来处于好动年纪,总想留下“某某到此一游”的印记。阿强还透露,阿旱有望成为桃西女婿,如此这般,更要去看一看。于是,星期五一早,我俩同骑一辆“五羊”自行车,兴致勃勃,前往十公里远的桃西。
桃西村貌的原始,学校的简陋,都令我们大吃一惊。年轻人外出潮州、汕头、深圳等地打工去了,碰到的都是中老年人及孩子们。我记得学校建在一处山坡地,周围喜鹊喳喳叫,算是最高礼遇了。午餐也没有鸡粥和鱼头汤,可我和阿强并没有怪阿旱“失信”,我们深知,吃掉一只鸡,就等于吃掉村民改善生活的一点希望,于心不忍。我们倒是同情阿旱来到如此艰苦的地方奋斗,何时是个头啊——岂知这里面,有信念,有坚守,更有爱情。
此为我初访桃西。未几,为谋生计,我亦赴广深漂泊。
三十年后,当我再次走过桃西,又令我大吃一惊:新房幢幢,村路铺上沥青,汽车碾过,轻松愉快。茶香、酒香、花香成为主旋律,喜鹊的叫声也多了几分底气。也就是说,桃西村民的发展日新月异,这就是人类坚强和奋斗的回报、意志和理想的飞跃。
驻足村口,明知阿旱身影再以难现,思念却愈炽。然而“老师”二字,早已镌入“村志”,永驻村民心田。
自桃花启程,经西脚、大水坑,过了桃西桥,转瞬即至桃源、乐岛赏梅胜境。此般“‘香’约汤溪,遇见‘梅’好”,恰似桃西故事的温柔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