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克光
公元2025年，干支纪年乙巳，蛇年。蛇，十二生肖之—，居地支第六位。汉·许慎《说文解字》：蛇，它或“从虫”。在古代，“巳”和“巴”两个字，皆作“蛇解”。“巳”是“它”（蛇）的象形字，字形宛如蜿蜒的蛇，象征蛇的形象。“巳”在时间上对应上午9点至11点，象征阳光灿烂的时刻，寓意活力与希望，很受古人尊崇。是中华文明早期的图腾，承载着丰富的文化内涵，故从古及今，便成为文学和书画作品的题材。
蛇的最早记载，见于《史记·三皇本纪》，书中说，华夏始祖伏羲氏与女娲都是人首蛇身之物，他们的交合便产生了人。早在汉末时期，就有“伏羲鳞身，女娲蛇躯”提法，《山海经·海内经》中记载：“有人曰苗民，有神焉，人面蛇身，长如猿，左右有首。”闻一多在《伏羲考》作了考证：此名为“延维”的“人面蛇身”“左右首之”苗民所祭祀的神明，实为交尾的伏羲与女娲。唐初张雄墓中出土伏羲女娲交尾图数十件，为覆棺之用，现藏于新疆吐鲁番博物馆。《山海经》里的神，也多是蛇；诗歌《小雅·斯干》有句：吉梦维何？维熊维罴，男子之祥；维虺维蛇，女子之祥。因此，有“深山大泽，必有龙蛇”之说。对生肖中的蛇，雅称为“小龙”。洪兴祖曰：“玄武谓龟蛇，位在北方，故曰玄，身有鳞甲，故曰武”。玄武一名，始见于《楚辞·远游》。洛阳出土战国时物玄武筒座，满嵌金丝，龟蛇之眼用黑颜料及绿松石嵌成，炯然有光，玄武是龟蛇相交之状。汉初所封侯，爵有玄武侯，为项氏。又《大荒经》记：“烛龙人面蛇身，身长千里……共工人首蛇身，长着九个脑袋，九张巨口”。神话中的共工和烛龙也是人面蛇身的形象。《周礼》九旗，有龟蛇四游，以象星座的营室，营室位于北方。《考工记》云：“龟蛇四游，以家营室”。宋姚宽《西溪丛语》云：“《山海经·大荒北经》有神兽，衔蛇，其状虎首人身，四蹄长肘，名曰疆良”。中国、印度、希腊、埃及这四大文明古国，十二属相都有蛇。
地不爱宝，出土文物上之实物记录，也有蛇的图案，略举如下：中国随县曾侯乙墓潻棺上的图案，绘有带角的土伯、啄蛇的秃鹙诸神怪。长沙五里牌战国木椁墓出土十弦木琴，琴身有极绚美复杂的图案，前侧绘凤鸟，背面绘有人珥双蛇。四川三星堆遗址出土青铜蛇，体形硕大，有其形纹和鳞甲，被作为神物膜拜。长沙马王堆汉墓考古发掘出土的帛画中，就有蛇的形象，这些帛画不仅展示了丰富的文化内涵，还反映了当时人们对蛇的认知和描绘。
中外古今，蛇均为文人笔下的题材。唐代文学家柳宗元撰《捕蛇者说》，讲述了其颜色和毒性。明代冯梦龙《警世通言》述“白娘子永镇雷峰塔”，是中国四大民间爱情传说之一，描述一个修炼成人形的蛇精与许仙的曲折爱情经历，传颂于民间。《农夫与蛇》则是古希腊的伊索寓言，蕴含深刻的生活哲理，广为流传，家喻户晓，成为西方寓言的文学范本。
历代君与臣的官服上绣的非龙即蟒，表达了对蛇的尊奉；各戏曲剧目之服饰也以蛇为图案，光彩艳丽。对蛇的崇拜，也是一些少数民族的民俗文化内容之一，汉族崇拜“家蛇”，说是祖先现形，要敬拜之。
文学中，蛇作为独具一格的形象，广泛出现在古今诗词之中，为作品注入了生动的意象。秦·屈原在《离骚》中写下“载云旗之委蛇”，唐·李白在《蜀道难》中提及“朝避猛虎，夕避长蛇”借蛇显蜀道行走之艰难。北宋·苏轼《守岁》：“欲知垂尽岁，有似赴壑蛇”，用逝去的年岁，比作长蛇。南宋·辛弃疾《水调歌头·寿赵漕介庵》：“落笔万龙蛇”，夸赞介庵文采落笔万言，如走龙蛇。现代诗词有毛泽东主席《沁园春·雪》：“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气势磅礴，豪情壮志。柳亚子《咏史四首》曰：“长蛇封豕唐藩镇，社鼠城狐汉宦官”，借“长蛇”表达忧国忧民。启功《启功韵语·失眠》：蛇来笔下爬成字，油入诗中打作腔。自愧才庸无善恶，兢兢岂为计流芳。自称是“打油诗”。饶宗颐《冒雨游伽俐佛洞》其中有句：“山前红碧纷夺目，林底龙蛇招入瓮”，又《题刘海翁狂草卷》中的“奔蛇走虺谁能说”，《喜见山谷狂草竹枝长卷真迹》中的“百行狂草化成蛇”，诗人形容草书的线条如龙蛇盘曲、奔走一般。
在汉语中，有诸多关于蛇的成语，蛇因有毒伤人而遭厌恶，称“蛇蝎心肠”“杯弓蛇影”，又有“笔走龙蛇”，“画蛇添足”，“蛇欲吞象”等，反映了人们对蛇的复杂心理。
佛家与蛇的关系，颇为耐人寻思。寺院中有天王殿，所塑“四大金刚”，分别掌管风调雨顺之职，其中西方广目天王名“毗留博叉”，身白色，手中缠蛇一条。佛祖也多脚踏龟和蛇。蛇是观音菩萨的守护神，有慈悲、智慧、转世的力量。饶宗颐在《敦煌白画》一书中“敦煌卷轴中之白画”考证发现，其中有蛇的造形，绘二女相向生，一女手执蛇、蝎，又如写卷附件二四之图像，右侧之四臂女神，倚坐狼背，手执蛇、蝎。
美术界中蛇是绘画作品的常见题材，展现蛇在艺术创作中的美学。例如明代洪绶的《蛇戏图》；唐寅的《蛇仙图》，清代郎世宁的《百蛇图》；朱耷的《蛇石图》，近现代画家石鲁在上世纪70年代作《龟蛇图》，齐白石有《草蛇图》，画面配设绿草，画出了蛇与自然环境，徐悲鸿的《十二生肖图》，其中蛇墨韵温润，有中西绘画技法之融合，黄永玉《十二生肖·蛇》，落笔奇巧，堪称“黄氏画风”，西泠印社第七任社长饶宗颐，有书法作品集《饶宗颐书道创作汇集》12册，其中三卷名曰《几上龙蛇》，收入136个手卷，书体有金文、隶楷行草等，参宋明诸家笔意于其中。又有书法《十二生肖》，蛇字用汉金文体，落纸欹侧，笔划变化多端，将生肖蛇写活现了，有象形意态，汉代金文近似隶书笔势，平正安稳居多，饶先生在规矩中寓变化，古朴而不呆板。饶宗颐生于1917（丁巳蛇年），至今（乙巳）刚好108岁，茶寿，蛇年生人看其“蛇”字，更有意趣于其中。
十二生肖呈现于国家邮票之中，对于集邮人来说，尤值得钟爱，是首选集藏。生肖文化起源于中国，它以古老十二种生肖动物为图案，自1980年发行第一轮（猴，黄永玉设计）生肖邮票，一票难求，至今已发行了四轮，海外特别是东南亚，也深受生肖文化影响，也有发行生肖邮票的惯例。发行当日一早，集邮门市往往排起长龙，大家争着先睹生肖精彩，也是对新年美好生活的期盼与祝愿。
蛇年话蛇，品蛇文化，生生不息，有说不尽的有趣故事，从中可感受中华文化的丰富多彩，领略其悠久的纪时、民俗、信仰、文学、艺术、收藏的丰富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