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吴军
北宋大文豪苏东坡除了在文学书法上有超凡脱俗的造诣之外,他还喜欢并擅长绘画。苏东坡在绘画上继承前人的长处,又创新出了写意的墨竹和士人画,这与当时的李思训等画家的细描金边、添红上绿的画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东坡喜欢竹子,他栽竹、赏竹,提出了“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生活主张,而且,苏东坡还喜欢画竹,他以黑色墨汁的浓淡来描绘竹子,形神兼备,别具一格。关于画竹,苏东坡说:“朝与竹乎之游,暮与竹乎为朋。饮食竹乎间,偃息竹乎阴。”意思就是说要想画好竹子,必须要经常和竹子在一起,仔细观察,才能使竹之的特点了然于心,才能“存竹于胸中”,画出栩栩如生的竹子。苏东坡画的竹子苍劲、生动,给人俊朗之感。尤其是苏东坡画的有着月色背景的竹子,月光下,隐隐约约的竹叶或洋溢着一片静谧,或在风雨中飘摇,或在微微地摇曳,神韵无穷,令人遐想无限。
文人状物,总关乎情,苏东坡由人生际遇而引发的感叹,对生活的思考,也折射在他画的竹子上。苏东坡自出仕到病逝常州,其间曾三次被贬黄州、惠州和海南的儋州,他在诗中写道:“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三次被贬的人生际遇,使苏东坡从踌躇满志要报效朝廷到豁达超然而物我两忘,这种思想的变化导致了苏东坡在创作上的变化,他画的竹便从“门前万竿竹,堂上四库书”的远大抱负变成了“疏疏帘外竹,浏浏竹间雨。窗扉净无尘,几砚寒生雾”的安闲,以及“累尽无可言,风来竹自啸”的恬淡和“披衣坐小阁,散发临修竹”的超然,真的是“谁似东坡老,白首已忘机”。但是,不论如何变化,苏东坡不变的是对竹的喜爱。苏东坡有《竹石图》留于后世。
说起苏东坡画竹,必须说一说苏东坡的挚友文同。文同,字与可,又称“文与可”,他是当时的著名画家,善于画竹,自称“湖州竹派”。文与可与苏东坡因共同爱好竹而结为好友。苏东坡拜文与可为师,学习画竹,两人感情甚笃。文与可死后,苏东坡因怀念他而曾见竹废卷失声痛哭。受文与可的影响,苏东坡画的墨竹并不以形见长,而是以不俗之气来打动别人。苏东坡曾说:“画不能皆好,醉后画得,一二十纸中,时有一纸可观。”对此,黄庭坚评论说:“东坡画竹多成林棘,是其所短,无一点俗气,是其所长。”可谓有见地之评价。
还有一件关于苏东坡画竹的趣事。苏东坡在杭州做刺史的时候,一天,他审一个案子,原告诉被告借钱不还,被告辩称借的钱在立夏前购买了一批扇子来卖,没想到过了端午节天气还很凉,没人来买扇子,这几天又是阴雨天,扇子放在箱里都霉坏了,实在没有银子还钱。苏东坡皱皱眉头,命被告回家去拿来二十把白折扇。苏东坡将折扇一把一把打开,摊在桌上,提笔在那些扇子上画上竹子。画好后,苏东坡让被告把画好的扇子拿到门口喊:“苏轼画的画,一两银子买一把”,说只要这样喊,扇子马上就能卖掉,如此可以卖二十两银子,十两拿来还债,另外十两拿去另作其他生意。果然,二十把折扇立刻就卖完了。看来,苏东坡真是一个很有趣的画家。
不过,苏东坡画的竹子有的是红色的,称为“朱竹”。当时,苏东坡在某地当干部,有一次,在办公室里,苏东坡画兴勃发,很想画竹子,但是,办公室里没有墨,只有朱砂,于是,苏东坡随手拿朱砂当墨画起竹来。后来人家问他,世间只有绿竹,哪来的朱竹?苏东坡回答:“世间原本无墨竹,有人用墨画了墨竹,才有了墨竹,既然可以用墨画竹子,怎不可以用朱砂来画朱竹?”这体现了苏东坡不重形似的绘画主张,这种绘画主张形成了后来文人“逸笔草草,聊以自娱,非求人赏”的艺术理论。
林语堂评价说,苏东坡的画很有特色,与米芾等北宋画家共同确立的画法弥漫着简捷、明快的写意神韵。这种评价颇有见地。
苏东坡喜欢和朋友一起吟诗、绘画,而且,他喜欢和朋友共同创作完成同一幅画。苏东坡曾经和李公麟、黄庭坚、苏辙共同创作过一幅画,苏东坡画山石,李公麟画松柏,黄庭坚和苏辙题诗作序。有一次,苏东坡在当时的京城汴梁参加在王诜的驸马府里的西园的一次诗画聚会,史书上称之为“西园会”。当时,有十六位名士参加了这次聚会,除了苏东坡之外,还有王诜、米芾、李龙眠、苏辙、黄庭坚、秦观、张耒、晁补之等。大家先是畅谈诗画的创作技艺,探讨创作方法,然后开始自由发挥,分工合作,各自都发挥自己的长处,进行创作,充满了热烈而友好的欢笑声。李龙眠用画笔描绘了当时的盛况,将参加此次创作聚会的十六个人都画了下来,由米芾作细描,苏东坡等人作序、署名、题诗等。这幅珍贵的画至今保存在北京故宫博物院。
苏东坡喜欢参禅研佛,他还把受佛理启发而来的心得成功地转化到了他的艺术创作上,可以说,佛教对苏东坡的书画创作产生了极大的影响。苏东坡不仅善画竹子,还善于画佛教人物,清朝有《东坡画应身弥勒赞》:“相传始作以寄少游(秦观),卿上人得于少游之家。”意思是说苏东坡画过弥勒佛像给秦少游(秦观)。苏东坡是借用佛教思想来丰富与诠释书画,其实是书画艺术审美自觉的需要。但是,苏东坡的书画虽然受佛教的影响很大,同时也与庄子的思想有着密切的联系。
苏东坡的书画虽然很值钱,但他从不以此赚钱,不过,有人求他写字画画的时候,他只要高兴,就当场挥毫,慷慨相赠。
苏东坡的绘画作品流传下来的少之又少,现在所能见到的他的绘画真迹,只有一幅木石图,这幅画上画了一块大石头,压着一棵干枯的弯树,树根旁长了一丛小草,石头缝里长了几丛嫩竹。这幅画上有和苏东坡同时代的刘良佐、米芾的题字,从题字中知道是苏东坡所画。关于这幅画,黄庭坚、米芾说苏东坡胸中有盘郁之气,也就是不平之气,所以就故意把枯木画得非常怪,是借此发泄怒气的。从苏东坡的人生沉浮来看,这种说法应该是可信的。
苏东坡既是画家,又是文人画理论的奠基人,他的文人画理论对中国宋朝以后的绘画发展产生过深远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