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里看腊月烟火

□王玉美

轻轻翻开《诗经》，仿佛开启了一扇通往先秦岁月的古朴大门，泛黄书页之中，藏着诸多被时光尘封的故事。当目光定格在腊月这一岁末时光，一幅满溢人间温情与古韵的烟火画卷，缓缓铺陈开来。

“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诗经·豳风·七月》里的词句，瞬间点亮了腊月的烟火。岁末，辛苦一年的人们迎来收获尾声，田间谷物归仓，圈中羔羊肥壮。邻里乡亲兴高采烈地捧出新酿美酒，酒液在粗陶器皿里轻漾，散发着醇厚香气，似在低诉丰年。宰羊的灶火熊熊，火星欢跳，炊烟袅袅，肉香迅速弥漫全村。大伙身着朴素却整洁的衣衫，脸上满是满足与喜悦，脚步轻快迈向公堂。公堂内欢声笑语交织，人们高擎兕牛角酒器，向长辈、宗族献上诚挚祝福，祈愿岁岁平安。孩童们新衣绣着简单花纹，那是母亲在昏黄油灯下，用爱织就。他们攥着饴糖，放入口中，甜意四溢，笑声清脆，于寒冬空气中回荡。女人们聚在一处飞针走线，赶制冬衣，偶尔抬眼望向窗外嬉闹的孩子，目光温柔宠溺，手中针线不停，口中念叨家常。男人们围坐交流农耕经，有人分享新垦沃土，有人讲躲避虫害窍门，寒冬腊月，对土地的热忱也未降温。这一幕幕人间烟火，驱散腊月寒意，留下浓浓温情。

再看《诗经·小雅·采薇》，“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戍边战士在腊月寒风里，望着初发薇菜，思乡之情汹涌。薇菜岁岁枯荣，战士们却在烽火边疆，熬过一个个腊月。佳节临近，归家念头愈发强烈，如潮水冲击心防。然军令难违，他们只能望天暗念归期。厚重铠甲加身，冰天雪地中巡逻站岗，铠甲碰撞声沉闷，每一步都踏出坚毅与无奈。孤寂身影映衬冷峻山川，为腊月添一抹哀愁。想象边疆腊月，大雪纷飞，营帐外银白一片。战士围坐篝火，火虽旺，难驱铠甲寒意，干粮硬如石块。但闲暇时，他们哼起家乡歌谣，熟悉旋律成纽带，牵系家乡。有人借微光反复看磨损家书，泪光闪烁，思念亲人愁绪在冰天雪地中愈发浓烈。他们坚守家国，思念亲人，于腊月奏响悲歌，为烟火添别样色彩。

腊月还是筹备祭祀之时。《诗经·大雅·生民》中，“卬盛于豆，于豆于登。其香始升，上帝居歆”，可见祭祀庄重。人们将丰盛祭品盛入祭器，谷物清香升腾，宛如与上苍沟通的信使。虔诚祈愿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信仰如火炬驱阴霾。祭祀前夕，族人如开启神圣修行，沐浴斋戒表虔诚。长者领晚辈，庄重挑出最好谷物、牲畜，似与神灵对话诉诚意。年轻后生打扫祠堂、擦拭祭器，动作轻柔，生怕惊扰神灵。祭祀当日，香烟缭绕，钟鼓齐鸣，众人按辈分行礼，庄重肃穆。孩童受感染，停止嬉闹，安静跟从长辈学鞠躬。先人教诲、家族荣耀，如春雨润心田，为腊月烟火注入文化底蕴。

从年关盛宴，到戍边战士思乡，再到庄重祭祀，《诗经》扉页下的腊月烟火，有阖家团圆欢乐，有游子思乡惆怅，有感恩欢庆，有敬畏祈愿。它穿越千年熠熠生辉，让我们触碰到先人的情感温度，领略先秦腊月独特韵味。这烟火是历史馈赠、心灵慰藉，引领我们在现代繁华中，不忘来路，珍视传统，让古老情愫生根发芽，岁岁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