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淑华
娘家的阿婆送我几个她自己做的红桃粿，拿到的时候还热乎着。
当我把粿子放在餐桌上时，孩子们好奇地围过来，研究了好一会才发问：“妈妈，这是什么？”
“是红桃粿呀！”我笑着说。
“长得有点像，但又不大一样，以往我们吃的还没有这个的一半大呢！这粿上都快没桃子形状了，上面也没花纹。”大丫头若有所思地说。
“你说得不错！别看它们长得丑，这些粿子将会是你们吃过的粿子中最好吃的一种！”我又笑着说。
“妈妈，这红桃粿，你又没吃，怎么知道好吃呀？”二女儿笑着问。
“因为这些红桃粿很像我外婆做的粿子，而我外婆做的粿子是妈妈吃过的粿子中最好吃的一种，只可惜她老人家已经不在了，我也好多年没尝过那种味道了。来，一人一个，尝一尝？”我提议。
“好啊！好啊！”孩子们兴奋地说。
“可是妈妈，这粿好大，我们吃得完吗？”小儿子一边睁大眼睛研究着眼前的“庞然大物”，一边咽着口水问。
“试一试，吃不完的话，妈妈帮你‘消灭’！”我一边说，一边帮孩子们把粿子分了。
从孩子们咬下的第一口开始，他们眼中就只有眼前的粿子了，三下五除二的，不一会儿就把粿子解决了。
“妈妈，这也太好吃了！以前每次吃粿子，我都不喜欢吃皮，特别是桃尖部分，太硬了。这个粿子真的不一样，皮好糯，软软的，像汤圆，馅也好吃。妈妈，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好吃？”大女儿舔舔唇，迫不及待地问。
“因为你们以前吃的粿子，商家为了好看，粿子好定型，材料大多用了糯米掺着尖米，外表看起来好看，但口感就不行了，太硬！今天阿婆做的粿子，外皮是用纯糯米做的，外表不好看，花纹也蒸没了，但好吃。想听我外婆做粿的故事吗？”我笑着问。
“那肯定的！”三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说。
“好！满足你们！”我刮了他们的小鼻子，开始了我的故事。
我的外婆这一生最开心的是做粿这件事儿。
以前逢年过节，外婆和母亲便会忙碌地张罗做粿。每一次，母亲把做粿用的器皿整理、洗干净后晾晒的时候，我便会寸步不离地跟在外婆身后，看她淘糯米、泡绿豆、碾米、蒸豆……
我记得还没上小学的时候，那时还没有机械把糯米碾成粉末，外婆便要一大早去村头的磨台排队，有时得排很久，她手上的活太多了，那浪费的时间总让她心疼不已。
五岁那年开始，我让外婆把我送到磨台旁代替她在那里排队。虽然等待的时光是漫长的，但那时的我特别的开心，早点磨好糯米粉，外婆便能早点做粿了。
外婆做粿的时候，表兄弟姐妹都来围观，这时，她总会说：“都去玩！都去玩！等下三点准会上锅，你们再来！”
大家听完，一哄而散，都玩去了。只有我，静静地站在外婆身后，帮她把洗净的芭蕉叶子擦干水分，等下好垫在粿子下面。
母亲帮外婆摆好两个箩子，在其中一个上面撒些糯米粉，外婆快速把揉好的糯米团子一个接一个滚上箩子，滚上去的团子裹满糯米粉，就不会粘在一块了。外婆滚团子的速度快得我的眼睛应接不暇，那时我以为外祖母赶时间，后来才知道是糯米团子太烫了，外婆得快速地揉好，要不手都被烫坏了。母亲拿起沾满糯米粉的团子揉扁后包上绿豆馅递给外婆。这时，外婆会打开一块红布，拿出一个厚重的木质粿印，把从母亲手上接过来的糯米团子放在粿印上按了按，一个有着“福”字的红桃粿便神气地躺在外婆的手上。我立刻递上芭蕉叶，外婆快速地剪好，放在另一个箩子里。
每一次，看外婆做粿子和印粿子，我都看呆了。
当外婆把粿子放满箩子的时候，外公大鼎里的水刚好煮沸。外婆指挥着他把粿子安放上去，并叮嘱道：“火可以加大，快火蒸出来的粿子好吃！”外公笑着应下，外婆便折回来，继续忙活着手中的粿子。
当热腾腾的粿子上锅时，刚好是三点左右。这时，表兄弟姐妹们也踩着点回来了。
不等外婆把粿子呈上来，一大群孩子早已伸长了脖子嚷嚷着要快点快点，外婆一边帮着外公抬起大鼎上的箩子，一边用胳膊挡着这群“猴儿”，生怕从箩子滴下来的沸水烫到他们。
待到外祖母把热腾腾的红桃粿用剪好的芭蕉叶包住，分发完毕时，热闹的屋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对着粿子吹气的声音和窸窸窣窣的吃食声，还有外婆不停地叮嘱声：“慢点慢点，还有的！别太快，吃太猛不光会烫到嘴巴，还会把胸口烫伤……”
在窄小的厨房里，满屋子的蒸笼水汽、满屋子的红桃粿、满屋子吃得尽兴的孩子——有的站着、有的蹲着、有的干脆坐在地上……还有外婆那充满爱意的呵护声！
孩童时，外婆和她的红桃粿给我们留下了不可遗忘的温馨和幸福，这种幸福在我的人生中总会不经意地重现，就如今日看到阿婆做的红桃粿子，我会再一次想起我慈爱的外婆，想起她老人家那些年做的那些红桃粿，想起她的宠溺和包容！
“妈妈，原来做粿这么有趣呀？真想体验一下！”听完我的故事，孩子们羡慕地说。
“这个也不难，等下个节日你们的外婆从佛山回来，我们可以让她带你们一起做粿呀！”我又笑着说。
“真的吗？”孩子们顿时又兴奋起来了。
“当然！”我点点头，说。
“哇哇哇！哇哇哇！……”孩子们开心得满屋子跑起来了！
我想，母亲听到这个消息，也会很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