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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06
星期六
当前报纸名称:中老年时报

无法共情的代际信息茧房

日期: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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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01版:要闻       上一篇    下一篇

  近日,新东方创始人俞敏洪在南极旅游发全员信引争议。俞敏洪借南极企鹅在极端环境中相互扶持、努力生存,类比新东方人面对困境时的团结与希望。

  不过,这封本是庆祝公司生日、激励员工的公开信,却引发诸多争议。俞敏洪在信中17次提及“我”和5次提及“南极”,却对员工当下的工作压力鲜有关照。据媒体报道,有新东方教育板块员工透露,纪念日当天仍在上完课连夜加班做续费方案,看到信中对南极风光的描述“只觉得讽刺”。一些员工在社交媒体上表示“无法共情”。这位怀揣几十万一张的船票,高谈阔论自己创业史的俞敏洪,并未收获预期的共鸣,反被网友唤作“老登”,还有知乎网友呼吁:“老登,要收一收。”

  这一争议事件再次将公众的目光聚焦至当今中老年人与年轻人由于信息茧房造成的代际冲突中。

  “爸,我不是在躺平,我是在休息。”27岁的郑伟又一次在电话里向父亲解释。“你们那时候单位分房子,工作好找,现在真的不一样了。”电话那头,是父亲长达10分钟的“我们当年更苦”的回应。郑伟叹了口气,默默点开了那个写着“我家老登今天又训我了”的文件夹。

  “老登”,这个最初带有戏谑意味的网络词汇,如今成了横亘在两代人之间的一个符号。它所指代的,并非所有中老年人,而是那种固守自身经验、难以与年轻一代进行平等沟通的思维和言行模式。

  然而,当我们深入审视这个词时,一个问题浮出水面:在年轻人抱怨“老登”们“说教”“不自知”的同时,我们是否也落入了另一种标签化的陷阱?这场冲突,或许并非善恶之争,而是两个被不同时代塑造的群体,在试图穿越彼此“信息茧房”时的必然碰撞。

  年轻人的“苦水”与中老年人的“委屈”

  在社交媒体上,年轻人对“老登”的吐槽总能引发海量共鸣。其背景是旧时代既得利益者与新时代负重者之间的语境割裂。前者的“励志鸡汤”在后者看来更像是高高在上的“何不食肉糜”。

  “他们总觉得我换工作是不踏实,却看不到现在早已没有‘铁饭碗’。”一位“90后”程序员说。“他们当年福利分房,却批评我们掏空六个钱包买房是虚荣。”一位刚置业的年轻人苦笑。

  在这些声音里,“时代红利”是一个高频词。年轻人认为,父辈们赶上了经济高速增长、房价尚未腾飞、社会流动性更强的时代,却常常将这份幸运完全归功于个人奋斗,并以此来衡量当下的年轻人。

  然而,硬币的另一面,是“老登”标签背后,众多中老年人的困惑与委屈。

  “我不是想控制孩子,我是怕他走弯路。”53岁的胡女士说,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用心良苦的经验分享,在女儿眼里成了“老登”。“我们这代人,就是这么苦过来的,告诉她这些,是想让她更有韧性。”

  62岁的张师傅则感到一种卸磨杀驴的悲凉:“我们年轻的时候,讲究‘听人劝,吃饱饭’。现在社会是发展了,但尊老敬老的美德就可以不要了吗?我们建设了这个国家,怎么到头来成了孩子们眼里一无是处的‘老登’?”

  AI解读:代际冲突的“三重错位”

  针对这一普遍存在的代际沟通难题,人工智能模型DeepSeek基于其对海量社会文本和学术资料的分析能力,提供了一个结构化的解读:当下的代际冲突主要源于经济、文化与沟通方式的三重结构性错位。

  “首先是经济基础的错位。” DeepSeek分析道,“上一代人的财富积累与职业路径,与特定时期的社会经济环境紧密相关。而年轻一代所面临的,是一个资产价格高企、竞争模式多元、社会流动性逻辑发生变化的全新环境。双方基于截然不同的生存体验,对‘努力’与‘回报’之间关联性的认知自然存在显著差异。”

  “其次是文化话语权的转移。” 它进一步阐述,“在传统社会中,知识与经验的传递呈自上而下的纵向结构,年长者天然占据权威地位。但在信息爆炸的互联网时代,年轻人是数字空间的‘原住民’,他们获取、筛选和创造信息的方式更为高效和扁平化。这导致长辈基于过往经验建立的权威性,在新型知识体系面前受到巨大挑战。”

  “最后,是沟通密码的系统性失效。” DeepSeek强调,“老一辈人习惯于‘我经历故我正确’的单向输出模式,其内核虽是关怀,但形式却带有不容置疑的教导意味。这种模式与在平等、对话、尊重个体意志氛围中成长起来的年轻一代所认同的沟通原则背道而驰。年轻人渴望的是被看见、被理解,而非被定义、被规划。”

  破局的微光:“反例”提供的沟通智慧

  值得庆幸的是,并非所有的代际互动都充满火药味。一些受欢迎的“非典型”长者,为我们展示了破局的另一种可能。

  作家余华为何深受年轻人喜爱?因为他从不摆出文学家的架子,反而用幽默和自嘲消解了距离。当他说“我靠《活着》活着”时,展现的是一种松弛感和不端着的真诚。

  同样,一些在网络上走红的“时尚爷爷”“学霸奶奶”,他们并非在说教,而是在分享——分享他们对新潮事物的探索,分享他们持续学习的状态。这种“活到老,学到老”的姿态,本身就构成了一种对年轻文化的尊重与共情。

  对于这种有效的沟通智慧,DeepSeek也给出了它的观察:“问题的关键不在于生理年龄,而在于互动时的心理姿态。当长辈能够从‘教导者’转变为‘同行者’,愿意以好奇而非评判的眼光看待年轻人的世界,沟通的桥梁便已开始搭建。同样,年轻人若能将父辈的‘说教’理解为他们在面对一个陌生世界时,试图用旧地图寻找新大陆的惯性努力,便能多一份理解的耐心。这种沟通模式的升级,需要双方共同的认知跃迁。”

  超越标签:从相互指责到相互看见

  记者注意到,“老登”现象的本质,并非年轻人对衰老的歧视,而是对一种停滞的权威、错位的说教和失效的沟通方式的抗拒。它反映了年轻一代在沉重现实压力下,对来自既得利益群体的强烈反弹。而像余华这样的“反例”,则以其松弛感、共情力和不端着的姿态,为健康的代际互动提供了范本。

  “老登”这个标签,像一面镜子,照见了年轻一代的生存焦虑,也照见了中老年人在时代剧变中的失落与困惑。简单地给一个群体贴上标签,无助于问题的解决。真正的出路在于打破各自的“信息茧房”。

  对于年轻人,需要看到的是,父辈的“经验之谈”或许方式不当,但其出发点多是源于爱护,他们同样是这个急速变化时代的“移民”,也有他们的不适与恐慌。

  对于中老年人,或许需要意识到,过去的成功经验无法直接复制给今天,对晚辈真正的爱,是学会倾听,尝试理解,并在他们需要时,提供一个温暖的港湾,而非一份详尽的“人生说明书”。

  当我们审视“老登”这一网络现象时,不难发现:“老”本身不再是受到尊重的充足理由,老而有德才是,有功于社会、托举过年轻人才是。代际之间从来不是谁战胜谁的问题,而是如何在时间的河流中,实现经验与活力、传统与创新的共生与传递。当我们停止互相指责,开始尝试相互看见,或许会发现,“老登”与青年之间,本可以有另一种故事。

  在数字化浪潮与人口老龄化社会的双重背景下,代际之间需要的是更多理解而非标签,更多的是对话而非对立。毕竟,今天的年轻人,也终将成为明天的老年人。    记者 付殿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