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闽
理发师手里的电动理发推嗡嗡转动，我突然想起那年休假回老家，父亲帮我理发的事。
那是多年前的事了，我从厦门回到山东老家过春节。假期最后一天，我推着自行车正准备出门去镇上理发，却被父亲喊住了：“别去了！昨晚刚下过雪，天冷路滑，骑车不安全，万一摔着了，得不偿失。”我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听从了父亲的话。
“我给你理发吧！”父亲像是看出了我的不悦，一边翻找理发工具，一边轻声说。我这才想起，父亲年轻时在村里可是理发好手，乡邻们常找他帮忙理发。上高中前，我的头发也基本上是父亲理的。2005年，父亲大病了一场，身体每况愈下，他这才没为别人理发。
不一会儿，父亲就把理发工具准备好了。“老伙计，今天又能派上用场了。”他一边捣鼓着那把保养得锃亮的手动推子，一边自言自语。我不耐烦地搬来凳子坐下，他却很耐心地为我系上围披，又往推子的缝隙里滴了几滴油。随后，他左手拿起梳子，右手握着推子，左瞧瞧、右看看，斟酌了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地下手。
推了没几下，他却停了下来。正当我纳闷时，只见他上前打开灯，顺手又戴上了老花镜。他端详着我的头左侧，又侧身瞄了瞄右侧，这才高举起双手，微弯着双腿，斜躬着身子，吃力地握着那把似乎不听使唤的推子，小心翼翼地为我继续理发，生怕稍一用力就弄疼我。透过镜子，我瞥见他脸上深深的皱纹，两鬓的白发也很刺眼。看着父亲苍老的样子，我的双眼不知不觉湿润了，我下意识挺了挺腰背，尽力配合着他的姿势，只想让他少费点劲。
过了半个多小时，父亲放下手中的推子，反复看了看他的“杰作”，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他用布满老茧的手帮我解开围披，并轻轻拂去我脖颈上的碎发。我起身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发现有些头发仍参差不齐，发型也略显难看——他的手艺远不如年轻时好。就在我嘟囔着准备发发牢骚时，却猛地发现他额头上挂满了汗珠，我顿时恍然大悟：父亲执意为我理发，不只是担心雪天路滑，更是想利用有限的相聚时光，为我多做点什么。
“头发理好了。”理发师的话将我拉回现实。我在镜子里看着自己整齐利落的发型，却很伤感。如今，父亲已离开我们三年了，再也不可能给我理发了！失去了才知道，这世上最珍贵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精湛的技艺，而是那双颤抖却温暖的手，以及那颗永远疼爱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