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然
闽南有句俗语“一年补透透,不如补霜降。”在闽南,霜降进补,四物鸭汤是首选。
这天早晨,父亲打来电话说:“你今天不用上班吧?等下回来帮我杀鸭子吧?”父亲的语气里充满了期待,我睁开惺忪的睡眼,连忙答应:“好啊!今天为什么要杀鸭子啊?”“今天霜降啊,大家都要进补。”父亲在电话那头应道。自我记事起,母亲每年都会养鸭子,以备霜降进补。原本,杀鸭子一直是父母亲的活,通常是父亲执刀放血,母亲拔鸭毛、清洗鸭内脏。这回,母亲在照料年幼的侄儿,杀鸭子的重担便落到了父亲和我的肩上。
我到家时,父亲早已擒了两只鸭子,用绳子牢牢捆住脚和翅膀,电磁炉上的水也烧开了。见我来了,父亲拿起刀准备杀鸭子。只见他利落地拔掉鸭子颈上的一小撮毛,手起刀落,鸭血便如泉涌般流出。不多时,鸭子便不再动弹。父亲说:“可以拔毛了。”我仔细翻看鸭子,确认它真的气绝后,才浇上热水,着手拔毛。小时候我在外婆家,父亲也曾帮外婆杀鸭子,同样的动作,但鸭子却流着血在屋前屋后扑腾了一圈才倒地。所以,当父亲跟我说“可以拔毛”的时候,我仍有几分怀疑。父亲笑着说:“现在我可厉害了,有经验了。”我赶紧给他竖起大拇指,便埋头拔鸭毛。
刚烫过热水,鸭毛滚烫灼人,手指轻轻碰触就条件反射缩回了,可水温一降,毛根回凉,鸭毛又不好拔了。“这鸭毛真不好拔。”我嘟囔着。父亲赶紧先把那些较粗大、难拔的毛根拔掉,边拔边感叹:“现在想想,家里杀鸭子,你妈妈有时候要拔三四只鸭毛,真的太辛苦了。”
拔掉较粗大的毛根后,那些细小的绒毛更是密密匝匝,特别是鸭头、鸭颈处,仿佛拔之不尽。父亲看了看时间说:“我们先煮饭,吃完饭再来拔鸭毛。”我说:“你去煮饭,我接着拔。”可父亲不大放心自己的厨艺,有点犹豫。我说:“煮点面条就行了。”他连连点头:“煮面比较快。”以往,父亲是很少煮饭的。自从母亲住到岛内照顾我的侄儿,他才慢慢学会煮点简单的饭菜。
父亲不善言辞,对子女的爱全在行动中。怕我清理鸭肠辛苦,他说鸭肠不要了,我随口说了句“弟弟最喜欢吃鸭肠”,他便去请教婶婶,在婶婶的指导下细心地清理干净。
秋天的夜来得早。返程时,后视镜里父亲的身影逐渐模糊。望着手中的鸭肉,我忽然觉得鸭颈上那些细密绒毛极像父母从不言说的牵挂,拔不尽,却暖身。成家之后,陪父母的时间越来越少,而父母对我们的爱却丝毫未减——不管几岁,在他们眼里,我们都是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