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早接触的茶,是信阳毛尖。老爸最爱喝信阳毛尖,以前他每年都要采购新茶,要么是自己到信阳跑一趟,要么是托同事朋友代购。他的喝法很简单,拿一个玻璃杯或保温杯,抓上一小把茶叶放进去,热水一冲,只见茶叶在水中浮浮沉沉,最后缓缓地“停”在杯底,一杯清香的绿茶就泡好了。等茶放凉,他便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后来,大哥时常从厦门带大红袍或肉桂之类的茶给他,他的喝茶方式一如既往。大哥说:“爸,这是好茶,你这么简单粗暴的泡法,实在是有点浪费。”老爸一笑置之:“喝茶就是图一个随意自在,老习惯,改不了啦。”
老妈最喜欢吃芝麻花生茶,那是老家湖南的特色。老妈泡茶的程序比较复杂,放好茶叶,她要剥花生、放芝麻,最后放几片川芎。滚烫的水一倒进去,芝麻、花生、川芎的香气,裹着茶香,真是满屋生香。拿起茶杯深吸一口气,瞬间就会被这杯茶“俘虏”——实在是太香了。茶水喝完后,杯底的“好料”千万不能浪费,唯有把芝麻、花生、川芎连同茶叶一起“吃”进去,才不算辜负这杯甘香淳厚、营养丰富的好茶。
我也喜欢吃芝麻花生茶,尤其是秋冬时节,一杯芝麻花生茶下肚,浑身暖融融的,味蕾与身体同时得到了满足。后来我在《清稗类钞》中看到“湘人于茶,不惟饮其汁,辄并茶叶而咀嚼之”的记载,才知道喝茶嚼渣的传统由来已久。所谓“渣”,其实是色香味俱全的“茶食”,颇有点像闽南地区的“茶配”。
“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在唐代诗人卢仝看来,茶喝多了,还能喝出羽化生仙的感觉。喝茶需要佐以“茶配”,不然,喝多了会“醉”。至于老家的芝麻花生茶,如果七碗吃下去,醉不醉我不知道,但肯定会喝出“茶足饭饱”的感觉。
如今,在厦门生活久了,我也慢慢地习惯了喝岩茶、乌龙茶。每到周末,午后醒来,我都会来上一杯红茶、铁观音或肉桂。悬壶高冲,沸水一注,一杯浓酽香醇的茶汤,伴随着我吟读诗书,度过半日悠闲。
在氤氲的茶香中,光影婆娑,往事如昨——老爸离世已有六年。岁月去了,只留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