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师家吃饭

　　●道鸿

　　1979年，我在乡下中学复习功课，准备考大学。开春的一个周末，我和李同学徒步去县城，找方福安老师要复习资料。去年他还在我们学校教我们数学，教得特别好，下半年就被调到县教师进修学校去了。那年月复习资料短缺，县教师进修学校与各地的学校联系多，有资源，找方老师要复习资料准没错。

　　路上，我们想起午饭的着落，都很发愁：我俩在县城没有亲戚，又身无分文，午饭怎么办呢？寻思一番，我们决定拿到复习资料后就徒步返回，反正回家也才十几公里路。

　　方老师周末没上班，到了进修学校方老师的宿舍，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我们说明来意后，方老师很高兴，他低声交代师母几句，师母就出去了。他则与我们泡茶聊天。方老师谈兴很浓，先问我们复习得怎么样了，然后说起当年的高考报考人数、命题趋势等，足足讲了个把小时。见时候不早，我们想快点拿上复习资料走人，却又不好意思打断他的话。近中午了，我鼓起勇气跟方老师说：“您把复习资料给我们吧，我们要走了。”方老师惊讶地问：“你们要去哪里？”李同学灵机一动，撒谎说：“我们去亲戚家吃饭。”方老师说：“哎呀，你们一进门我就交代爱人去准备午饭了，中午就在这里将就吃点吧！”我和李同学面面相觑，有点受宠若惊，嘴上却是连忙拒绝。方老师用命令式的口吻说：“不在这里吃饭，就不给你们资料了！”我们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师母已经端来了一盆米饭，又端来红烧排骨等几道菜肴，喊我们围在宿舍的小桌前吃饭。

　　师母把饭给我们盛好，我和李同学坐在桌前看着饭菜不敢下筷。方老师说：“赶紧吃！”我们便低头吃饭，却不敢夹菜。方老师打趣我们：“不要这么拘束，像个小媳妇！”师母一边给我们夹菜，一边说：“我的厨艺好不好，就看你们两个吃得香不香了！”我们嘴上说着“好、好”，却一直不敢自己夹菜。方老师和师母不停地给我们夹菜，每夹一次，我们都腼腆地说“够了够了”，心里很感激，却不敢像在家里那般自在地吃饭。吃饭过程中，我和李同学时常对视，保持着同样的吃饭速度，吃过一碗饭后，我们都说自己饱了。方老师说：“开什么玩笑？今天煮那么多饭岂不是浪费了？你们准备高考，要加强营养！”他说盆里还有很多饭，我们三个男的三等分，大家把自己那份吃掉才行，“你俩现在就按这标准自己去盛饭，不能少啊。”最终，我和李同学都盛了两次饭，把方老师“分配的任务”完成了，还在他和师母的热情招呼下把桌上的菜也基本吃完了，方老师才笑了，对师母打趣道：“今天你可以勉强评上大厨了！”

　　饭后，老师从书柜里选了不少复习资料给我们，我俩那年都考上了大学。后来，我们又到方老师家吃了好几回饭，吃饭次数多了，我们也更自在了。那么多年下来，我们在方老师家吃饭的次数早已记不清了，但最难忘的，是1979年那次，那是我们第一回在老师家吃饭，老师对学生的关爱让我感怀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