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牧
九月的风开始变得清爽，穿过街道两旁的紫荆花树，发出细碎的声音。我牵着女儿的手，从小区开始丈量去学校的路程。背着簇新书包的她，仿佛一株刚抽芽的嫩苗，正迎着人生第一个重要的清晨。
校方的安排细致周到：两次上课体验让孩子预先感受课堂的温度。老师发来的纪律要求和行为规范视频，我们一同观看，屏幕里柔和的解说声，让她对“小学生”这个新身份有了真切的想象。亲子游园时，我们逛到了二十四节气广场，她一边复习着“春雨惊春清谷天”节气歌，一边兴奋地在地上寻找节气印图。这么一个小小的发现，让原本陌生的校园忽然变得亲切起来。
校门徐徐开启时，年轻的老师迎风而立，笑涡里盛着朝阳。孩子们自然而然地排成雁阵，我的小女儿也汇入这道溪流。我举起手机，镜头里那个背着紫色卡通书包的身影，正晃晃悠悠地跟着队伍向前移动。在按下快门的瞬间，我忽然意识到：这只雏鸟终于要离开掌心，飞向属于自己的天空。
“妈妈，你知道我今天是什么心情吗？”放学归来的小人儿扑进我怀里。我猜度着孩童的心思：“是紧张？还是好奇？”她摇摇头，又用力点头，眼底漾开一池春水：“你说对了一个——是好奇，还有激动、欢喜！”这三个词像彩色的泡泡从她唇间蹦出，让我悬了一整天的心，终于安然落下。能让孩子用“欢喜”来形容初遇的学堂，老师们一定是温柔可亲的吧。
发新书那天，女儿把书包抱得紧紧的，一回家就嚷着要包书皮。正巧邻居家的女孩来串门，两个小家伙趴在书桌上，兴奋地翻开书本，就要做数学题。看着她们凑在一起，指着数学书里的图案算题，我心下又是一喜：真是好学的小女生。
晚上，我把透明书皮、姓名标签摊在桌上，给新书包书皮，也给铅笔、尺子、橡皮擦一一贴上名字标签。女儿凑过来，非要自己包书皮。她一上来就选了最大尺寸的数学书，拿着书皮比来比去，却找不到章法，包了又撕，撕了又包，书皮上很快皱起小褶子。当我终于接过她揉皱的期待，指尖划过那些翘起的边角，忽然想起多年前的秋夜，我的母亲也是这样在灯下，为我的新书穿上铠甲。时光在此刻完成奇妙的叠合，只是当年那个焦急等待的孩子，如今成了帮孩子抚平书角的大人。
正式开学的那天，她独自背着书包走向校门，回首时眼睛亮如启明星。我知道，从此她的世界将不再只有家的方圆，还有浩瀚的知识海洋等待徜徉。而我要做的，就是站在这里，目送这叶小舟缓缓驶出港湾，在每一次潮汐变换时，成为她永远可以回望的灯塔。
生命的成长原就是如此：一边是孩子迫不及待地向前奔跑，一边是母亲悄悄收藏所有珍贵的瞬间。当秋风吹起第一片落叶，我听见了种子破土的声音——那是一个小小灵魂，正要展开她波澜壮阔的远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