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香
入伏那天，厦门的天空阴着脸，不时洒下几滴雨。我又去了趟翔安坝上许村，想看看半月前那片油绿的稻田，如今可曾换了颜色。
车子刚进村口，眼前便豁然一亮。那稻田竟已褪去青涩，披上了一袭金黄的袍子。稻穗低垂，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过客行礼。乌云压得很低，却压不住这片金色的光芒。远处的山峦裹着轻纱，铁路桥如一道长虹横贯天际，村庄的屋舍错落其间，好一幅天然的水墨。
雅雅这次在家，抱着孩子领我们闲步村中。她告诉我们，这些整齐的房屋外立面都是政府统一修缮的。村里人大多同宗同姓，走几步就能遇见亲戚。耕地不多，年轻人多在城里谋生，留下许多空置的房屋，在雨里静默着。
最教我惊喜的是各家庭院里的生机。雅雅伯父家门口，两株黄金百香果爬满了铁棚，果实像小灯笼似的垂下来。邻家一盆朝天椒，红艳艳的果实比花还热闹。这里的村民似乎都有一双巧手，能把自家庭院侍弄得生气勃勃。我见到了开着粉花的土人参，结了果的琴叶榕，还有那据说能给缺水之人带来好运的酒瓶兰，茎干圆润如酒瓮，枝叶却纤细如兰。
但最让我驻足的，是那一丛丛挺拔的射干。花茎足有一人多高，剑形的叶片排列如扇，顶端开着橘红色的花。这名字古怪的植物，《荀子》里说它“生于高山之上，而临百仞之渊”，是君子的象征。我蹲下身细看，发现它的花瓣上还沾着今晨的雨珠，在阴天里依然明艳照人。
站在雅雅家楼顶，看鸽群在稻田上空盘旋。远处几块倒伏的稻子格外扎眼。“那是不会侍弄田地的人家的。”雅雅的丈夫说，“现在种地，光靠勤快不够，还得懂门道。”
雨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初伏有雨，按照农谚，大暑时节怕是要多雨水了。成熟的稻子自然不嫌雨多，但那刚认识的射干却是怕涝的。不知下次来时，能否赶上收稻的热闹，又能否再见到这些挺拔的“君子”更添几分风姿。
乡村无闲草，认识都是宝。离村时，我回头望了望。雨幕中的稻田泛着水光，射干的花在风里轻轻点头。这小小的村庄，既守着千年农耕的传统，又不得不在现代化的浪潮里寻找自己的位置。就像那些射干，既要扎根泥土，又要仰望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