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菀
家里养了只兔子,兔粮时常告急,我便琢磨着去哪儿拔草才好?
小时候,我们干过多少拔草挖菜的活啊!家里喂着一头牛、两头猪,我和姐姐在家的大半时间,都耗在给它们准备食料上。那些草料,大多来自玉米地。七月太阳如火,玉米长得老高,连成一片片青纱帐,田垄上的杂草也不闲着,它们在“青纱帐”的庇护下长得很是茂盛。我和姐姐得忍着午后的暑热钻进玉米地,一畦一畦地拔除杂草,同时为家中的牲畜获取“粮草”。夕阳西下时,姐妹俩各携一大筐草回家,风中,那浅粉色、鹅黄色、海蓝色的野花摇呀摇,摇曳成童年的梦……
其实,上学前的清早,我和姐姐也是有任务的——要去村口“打猪草”。在故乡鲁西平原,所谓“猪草”,就是马齿苋。清晨的马齿苋未经日头暴晒,又肥又嫩。尤其是下过大雨之后,土地松软,叶株肥大,很快就能拔满一筐,只是为了“打猪草”,我的指甲里总嵌着洗不干净的泥。马齿苋有些性寒,一天打一筐猪草就够了。我和姐姐每日“打猪草”喂猪,年底时这两头猪被养得膘肥体壮,一头卖了换钱,一头则留下作年猪。
我的表妹,她要“管饭”的不是一头猪,而是一群鹅。鹅偏爱一种名为“乳苣”的植物。它们开着紫色的花朵,香气也特别,就是乳白色的汁液黏糊糊的,很招人烦。表妹每天傍晚都得去附近野地寻找“乳苣”,这是她每日的功课,周末亦不例外。我的表哥,则管着两只小羊的“饭”。他每天要到自家的杨树林里,爬上树去折些枝叶喂羊。有一回,我们去表哥家,离开村子时,表哥还在树上费劲地折枝——那时已是深秋傍晚,杨树叶子已半黄,表哥瘦削的身影就这样一直留在我心底。
我家那时没养兔子。有一次,听说村那头的人家养的兔子生了八只小兔,全村孩子都跑去瞧。刚出生的小兔软乎乎的,眼睛都没睁开。那人家的后院,靠墙摆着一排排小笼子,每个笼子里都住着一只长毛兔,人一走近,它们就站立起来,向人讨要草料。
现在,为孩子们养的这只小兔子,不经意间把我拉回了那“草色的童年”。草会枯荣,时光会流走,可那些和土地、和自然贴得极近的日子,总会在某个瞬间冒出来,热情地向我招手。也许,是时候让我们再次走进青草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