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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25
星期四
当前报纸名称:厦门日报

服公来啦

日期: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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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A08版:城市副刊       上一篇    下一篇

  

  服公是我记忆中很特别的人物。

  “服公来啦!”这声音骤然响起,大家顿时慌乱起来。有的急忙撒开手中的泥沙,跑到上厅堂深处的大梁柱后面缩紧身子;有的冲向左厢房后面的柴堆,半途滑了一跤都顾不上疼;有的就近躲到下厅堂的鼓风车后,捂住胸口;还有的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选哪个地方躲藏,奔过来又奔过去,急得哇哇乱叫……而服公呢,他戴着一副深色的墨镜,提着一只红色的热水瓶,不紧不慢地踏进大门,拐向天井,踱过厢房和厅堂的过道,不慌不忙地折入四合院最北边的房间。

  待服公的脚步声渐远,我们陆续回到天井,继续堆土垒石建我们的宫殿。服公也是我们四合院的成员,只不过他平时大多待在大厝,晚上才来四合院休息。听大人说,服公曾是一名军官,在战场上受过伤,听力不大好。或许是这个缘故,他从不和我们说话。唯有一次,一个哥哥在上厅堂的过道找蚂蚁窝,尖头小木棍正执拗地往深处探寻,突然,“咚咚”两声,哥哥的脑瓜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两个“爆炒栗子”。“怎么那么皮,要把过道挖坏吗?”哥哥抬头望见服公的大墨镜,吓得赶紧跑开。从此,我们不仅知晓了“过道不能挖洞”,还不约而同地形成了一个共识:见到服公,快跑!

  我跟大家一样,在一个个“服公来啦”的“警报”之后,总是仓皇躲避。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却改变了我对服公的惧怕。

  那是在暑假,我的右眼被玩伴的绳子不小心甩到,只得到县城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出院后的第二天早上,我正在院前的空地上画画,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双黑色大皮鞋,我抬头一看,竟是服公!我吓得绷紧了身子,一下也不敢动。只见服公嘴角向上一扬,抬起右手,伸出两个手指头问我:“这是多少?”我不明白他的用意,但还是怯怯地回答:“二。”他又退后两步,叫我遮住左眼,接着伸出了四个手指头,又问:“这是多少?”“四。”“多少?”“四!”我意识到他的听力有问题,立刻响响亮亮地回答了他。他笑了,墨镜也挡不住他的笑意:“那就好!那就好!”说完,他转过身,提着热水瓶不紧不慢地踱向大厝。

  服公怎么会主动过来和我说话呢?他是不是想确定我的眼睛是否痊愈了呢?他说的“那就好”是什么意思?他好像也不像别人说的那么凶……我疑惑着、揣度着,心情却很不错。

  从那以后,再有人高喊“服公来啦”,我就没有那么畏惧了。有时我也跑,但脚步却比先前慢了许多;有时则索性不跑,继续玩耍。伙伴们问我:“你不怕服公吗?”其实,我也有点害怕服公严肃的脸,只是我比伙伴们多了一个故事。那个故事让我明白:有些爱裹了一层硬硬的壳,它的内核也是柔软且馨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