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南乡村的夏夜,向来是极好的。
太阳一落山,热气便渐渐消散了。先是田埂上浮起一层薄雾,继而整个村子都浸在微凉的夜色里。蛙声从池塘边传来,起初三两声,后来竟连成一片,聒噪得很。蚊虫也出来了,围着人打转,“嗡嗡”地叫着,冷不防便在胳膊或是腿上叮一口,叫人又痛又痒。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升起来了,风也变得温柔了,树叶沙沙地响着……乘凉,是小村夏夜最惬意的消暑方式。乘凉,屋顶是最好的地方,开阔平坦,视野好,还有徐徐吹来的清风。找一张凉席铺开,坐着或者躺下,都让人感觉很放松。夏天,是农民最忙碌的时节,一天到晚忙个不停。夜晚一家子坐在一起纳凉休息,让人感觉格外放松和惬意。大人们摇着蒲扇说着闲话,月光如流水一般,浸润着乡村的一草一木,夏夜静谧而灵动。
孩子们是静不下来的,叽叽喳喳地说笑打闹,玩累了就躺在竹席上,仰望深蓝的天空,看满天的星星眨眼睛。那时的星空,特别明亮,美得让人感觉好像在梦境中。母亲指着天空告诉我:“你看,那像把勺子的是北斗七星,是最好辨认的星座。还有牛郎星织女星,牛郎织女七夕才相会,现在鹊桥快要搭好了吧。”我仰着头,银河正横贯天际,流星偶尔划过。一旁邻家的小子嚷道:“快看,流星!”众人便都抬头,眯着眼睛在星海中搜寻那一点移动的亮光。若是逢上农历十五,我们便痴痴地望着月亮,那月亮里面是不是有棵桂花树,能不能看到嫦娥的影子?我专注地看着,快乐的思绪似乎也飘向了月宫。
夜渐渐凉下来,凉风吹来,疏影浅动,恰似斗转星移。人们的话题渐渐少了。有人开始打哈欠,却仍不愿回屋,只想静静地沉醉在这夏夜的静谧时光里。
待到露水打湿了衣衫,才有人慢吞吞地起身。凉席搬进屋的声响、木门合上的“吱呀”声、犬吠声……此起彼伏地在村中回荡。最后只剩下几只蟋蟀,在草丛里不知疲倦地鸣叫。夜晚和小村沉沉睡去,只剩下夜色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