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朱唇,不是美人红艳的唇,而是一种清丽的花草。
初见它,是在邻居的花园里。园中百花争艳,姹紫嫣红,偏那粉白透红的小花牵住了我的目光。它犹如早春山桃花般粉嫩,形状娇俏可爱。我不禁脱口赞道:“好美的花!”邻居慷慨,笑着道:“喜欢,便取些苗去种吧。”
主人盛情、花儿又实在动人,我便捧回两株纤纤幼苗。能否养活?这般娇美,是否需精心侍奉?我小心翼翼地栽种,只求能保她生机。初来时,两株幼苗不过几片青叶,不疾不徐地生长。转眼到了来年,在某个春夏之交的清晨,忽见几点粉红竟已在翠叶间悄然绽放。我又一次被惊艳,它美得纯净,恰如朝露啊!
这才想起,我尚不知其芳名呢。急忙检索,手机屏幕上跳出二字——朱唇。朱唇?这么美的植物,它的名字竟然叫“朱唇”!几番求证,答案如一:朱唇,唇形科鼠尾草属,一年或多年生草本植物。
想来,给花命名的人真是妙才,不仅形肖,更得其神韵,富含古典意趣。屈原《大招》里的“朱唇皓齿,嫭以姱只”,辛弃疾笔下的“粉面朱唇,一半点胭脂”,都是形容女子娇美。细看那花冠,分明是造物主以最温柔的心意,雕琢出少女微启的红唇,含着天地间欲说还休的言语。这名字,贴切得令人心生敬意。
名字如此典雅,我以为它必是华夏大地上土生土长的花,没想到,它竟来自北美!至于何时被引入中国,已难确考,据推测可能在明清时期随海上贸易传入。20世纪初的文献中,朱唇已明确作为园艺植物栽培;20世纪80年代后,它被规模引种,并逐步推广至全国。岁月流逝,朱唇不仅悄然在神州落地生根,更在这片土地上开出了归属感和美丽静好。
今年春天,我在厦门东坪山上见过大片花海,深红的一串红,热烈得要把整片山坡点燃。一串红与朱唇同属,但不同品种,而朱唇有粉红、绯红、深红多种颜色。朱唇别名小红花,倒让人想起影片《送你一朵小红花》里的歌词:“奖励你有勇气主动来和我说话。”看它嘟着小嘴的模样,像在奖励每个愿意俯身与它对话的人。
移栽朱唇数年,花开花落,不知不觉,两株小苗竟也繁衍出一小片摇曳生姿的花境。世人常道娇花易折,它却不然。它深谙草木最本真的智慧——在贫瘠处扎根,在风雨中挺立。那看似娇嫩的容颜里,蕴藏着坚韧不拔的骨气。那柔美的红唇仿佛在诉说:生命啊,无论飘零何处,只要心向阳光,即便在尘埃里也能开出最美的花。
写作此文时,朱唇繁花将尽,那些落在土里的种子,正在酝酿下一场花事。我知道,这一片朱唇,不点而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