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
我回乡务农那年,十五岁不到,是我们生产队里最小的社员。生产队让我和一个同龄少年,共同承担起收集全村猪粪的任务。那少年与我同岁,比我大几个月。
那年我们村收成不错,村里的壮劳力一天可以拿十个工分,我和那位少年,每人每天可以拿到四个工分,一天劳作也能赚一角多钱。
我们村有八十来户人家,村里几乎家家都养猪,猪粪自然也多。两个少年玩性大,村里角角落落总有猪粪没有被拾掇到,既浪费了宝贵的肥料,又弄得村子环境脏兮兮的。两个月后,生产队长煞费苦心地为我俩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激励方案:粪池分家,我俩收集的猪粪,各放一个粪池,月底过磅称重,谁拾的猪粪多,谁的工分就高。
好家伙,这下可来劲了!我俩的积极性被大大地调动起来,就像打了鸡血似的,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提着粪箕满村子转悠,像两个“逐粪猎手”,争抢着收拾村里每一个角落里的猪粪。甚至,只要看到一头猪尾巴微微一翘,便迅速拿起粪箕,守在猪屁股旁等候。
第一个月下来,那少年比我拾得多,他每天记四个半工分,而我只得到三个半工分。第二个月,我总结经验,寻找落后的原因,并想出对策。我除了使用“勤快”这一致胜法宝外,还用了其他办法。比如,王奶奶家养猪的谷糠不够,得打些猪草,我主动去帮她打猪草,她会把她家猪圈里头的猪粪拾掇起来留给我;我四处捡拾被人丢弃的烟头,从中剥取剩余的少量烟丝,积攒起来送给“烟囱”大叔,“烟囱”大叔投桃报李,想着法儿帮我拾猪粪……经过一番努力,我这个月拾的猪粪超过了那个少年,每天获得四个半工分,而他每天只得三个半工分。
第三个月的某一天,我俩忽然发现,这两个月来,我们忙得脚不沾地,辛苦异常,生产队压根没给我们额外增加报酬,而是在我们两人身上搞了一个平衡。农家人称这个做法叫“挖肉补疮”或叫“拆东墙补西墙”。两个少年是何等“聪明”,自然领悟到其中的奥秘,觉得被大人欺骗了,有些委屈。于是,两人心照不宣,非常默契地将粪池合二为一。那个月,我俩受到了处罚,每人每天只给记三个半工分。
无奈,我们只得接受现实。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俩又恢复了竞争,队长也把获胜者的劳动报酬提高到每天五个工分,而输的人可以得每天四个工分。通过这次“抗争”,我俩的权益得到了保障,皆大欢喜。
再后来,村子里有年纪更小的少年接了我俩的班,我俩终于结束了“粪斗史”,与大人一起,下田劳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