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玢
最近,水蜜桃大量上市。看着那一颗颗透着玫瑰红晕、粉粉嫩嫩的桃子,我不禁想起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往事。
那是1961年夏天,老家“十里岗果园”的桃树上缀满粉白相间的果子,风一吹,甜津津的香味四处飘散。这是公社引进的优质桃树品种,成熟时桃子个个都有碗口大,果皮薄,咬一口能甜到心里去。
六七岁的我常被大人带着去赶圩,走到“十里岗果园”的摊位,见到那些香甜诱人的水蜜桃,我就不肯走了。可我家是吃不饱饭的超支户(劳动工分值少于生产队粮油分配的金额),水蜜桃五分钱一个,父母亲是绝不可能买给我们吃的,我只能“望桃兴叹”咽口水。
有一天,邻居哥哥告诉我,果园每天都会把挑拣下来的烂桃倒在墙根,他可以带着我去捡。于是,我跟着他步行五里路,果真看到一些倒在墙根的烂桃,有的被虫蛀出了洞,有的磕烂了。哥哥说,那些果肉没虫、没烂的可以吃。我俩捡了一些,拿到田边的水渠里洗了洗,便吃起来,甜丝丝的汁水瞬间充盈口腔,连桃核上的一点点果肉都被我吃得干干净净。
没想到,天黑后,我的胃开始翻江倒海,吐得昏天黑地。母亲以为我是喝了生水或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煮了碗姜汤让我喝下。喝下姜汤后,我的呕吐是止住了,可到了后半夜,我的右腹股沟突然火烧火燎地疼起来,摸上去又肿又烫,我忍着疼,不敢告诉父母。接下来,我的日子简直是煎熬。白天,我强装没事,可只要一坐下,就如针扎一般疼,如厕更是疼得眼冒金星;夜里,我只能侧身睡,稍一翻身就痛得浑身出汗。我不敢出声,怕父母知道我是偷吃烂桃惹的病,会揍我一顿。我偷偷问了邻居哥哥,他教我找块旧棉布蘸盐水敷在患处。就这样过了一周,红肿的地方慢慢消肿了,溃疡处结了一层薄痂,也不那么疼了。那天傍晚我蹲在柴火灶边,用镜子照了照,患处留着淡淡的红痕。这时,母亲进来做晚饭,问我:“这几天怎么老躲着人?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慌忙摇头,不敢直视母亲的眼睛。有了教训,我再也不去捡烂桃吃了。
过了几年,我们家经济条件改善了不少,每当水蜜桃上市时,父母都会买些回家给我们尝尝。参加工作后,每当遇到困难,我就会想起小时候捡烂桃吃的事情。如今,大家生活富足,但我从没忘却这桩往事,饱足时记着饥饿,甜蜜中记着苦涩,才不会忘本,才更懂得珍惜当下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