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门
“回收旧手机、旧电脑……”收废品的大叔开着三轮摩托,架着小喇叭沿街播放。这种单调无趣的电子吆喝声,让我不禁怀念起儿时街头充满韵味的叫卖声。
小时候,我家住在莲河热闹的老街上。每天清晨,总能听到流动摊贩们各具特色的吆喝声。虽然大多来自邻近村庄,但腔调各有不同:有的抑扬顿挫,有的婉转绵长,有的高亢嘹亮,有的低沉浑厚。街坊们喜欢坐在店铺里,一边喝茶话仙,一边欣赏街上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宛如听戏一般,还不时品评谁“唱”得最好。
有位精瘦的老大叔,左手拎着沾着泥土的胡萝卜,右手抓着洒过水的青菜,逢人便展示,反复吆喝。他的叫卖声极具穿透力,即便不打算买菜,也会被他吸引到摊位前看看。那声音与神情相得益彰,仿佛在说:“这是自家种的放心菜,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不一会儿,一篮自产的蔬菜便销售一空。
不远处卖豆腐的阿婆就显得低调许多。每天上学路过她的摊位,要仔细听才能捕捉到那声温柔的“卖豆——腐”。常常是“豆”字刚出口,“腐”字就轻得几乎听不见了。后来帮母亲买豆腐时,我总会特别留意,至今仍在猜想:或许是因福建方言里“f”发音不易,阿婆生怕闹笑话吧。
早市散去后,午后时分,“磨剪刀——戗菜刀——”的吆喝声便响起来。磨刀师傅挑着担子晃悠悠地走进村庄,那个“刀”字拖得老长,尾音未落,主妇们就已拿着钝刀赶来。师傅卸下肩头的短腿长凳,接过钝刀,在磨刀石上飞快推拉。片刻工夫,锈迹斑斑的刀具便焕然一新。有趣的是,“锔碗——锔盆——锔大缸”的锔匠常常紧随其后,让主妇们喜出望外,连忙又端出有裂纹的瓷碗和破洞的铁锅。锔匠接过铁锅,对着光亮处照了照,随即“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便如歌谣般传向远方。这两位师傅的到来,总能让村里的主妇们觉得:这日子又有了新盼头!
主妇们有她们的期待,孩子们也有自己的欢喜。货郎挑着摆满玩具零食的木架,摇着咚咚响的拨浪鼓来了;或是突然“砰”的一声巨响,那是卖爆米花的师傅到了。每当听到这些声音,机灵的孩子就会拿着写完的作业,向父母讨要零花钱,欢天喜地地跑去解馋。
读李清照“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品宋徽宗“隔帘遥听卖花声”,仿佛走进了古代街巷充满吆喝的人间烟火。而烙印在我记忆深处的那些老街叫卖声,同样饱含着人间的温情与诗意,它们永远定格在我生活过的那个小小渔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