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彦明
今年端午节，陪母亲在厦门度过，除了餐桌上多了几个粽子，一切如常，没有菖蒲艾草，也不见线袋挂红蛋。
思绪不禁飘回儿时的端午。那时在农村，端午是孩子们翘首以盼的盛大节日。母亲总会提前精心准备：包粽子、腌鸭蛋、做小麦粑。端午当日，家家户户门头都挂着菖蒲艾草，那是端午特有的装饰。
对农村孩子而言，端午还有个莫大的惊喜——能吃上肉了。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农村孩子过完年后便难得尝到新鲜肉食。唯有端午，这份期待已久的美味才会出现，这也成了孩子们最重要的期盼。
我至今记得，母亲会将采摘的红野果捣碎取汁，把鸡蛋染得红彤彤的，装进她用棉线编织的线袋里，挂在我脖子上。我满心欢喜地去上学，同学们互相展示、炫耀，那纯真可爱的场景，如今回想起来仍历历在目，令人莞尔。
那时人们心境纯粹，极易从生活点滴中获得满足，没有电视手机，没有微信、抖音……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无比灿烂，纯真质朴，宛如清晨的露珠，晶莹剔透。
如今，无论是繁华都市还是宁静乡村，无论是悠悠江畔还是热闹的微信朋友圈……节日氛围如轻云薄雾，悄然弥漫却难以捕捉，往昔浓郁的传统韵味已然淡去。
而我此生最难忘的，是2017年的端午。那时，父亲确诊肠癌肝转移已三年，病情恶化到了生命末期。我如常在医院悉心陪伴。
父亲虽已走到生命尽头，却展现出超乎寻常的坚强，求生意志依然执着。只是，三年的病痛如无情冰霜，已将他体内的能量耗尽，就像一盏即将燃尽的油灯，行将枯竭。彼时的我，既不愿轻言放弃，又深知此刻已是尽人事、听天命。
午后阳光透过窗户，温柔地洒在父亲病床前。我轻轻握住他枯瘦的手，声音略带哽咽：“爸，今天是端午节，您还记得小时候咱家过端午的样子吗？”
父亲微微睁眼，目光虚弱却充满回忆：“记得啊，你妈包的粽子，那叫一个香，你总是抢着吃……”
我眼眶湿润，点头道：“是啊，现在想想，那些日子真美好。爸，您一定要好起来。”
父亲轻拍我的手，没有说话，但那坚定的眼神仿佛在承诺他会坚持。
微信朋友圈里，龙舟赛的欢呼声、阖家团圆的温馨画面、粽香四溢的照片，如夏日清风，带来丝丝凉意。我却仿佛与这热闹隔了一层薄纱，病房里弥漫的依旧是刺鼻的药水味。唯有饭点时偶尔传来的零星鞭炮声，不经意地提醒着我：当天是端午。
陪伴父亲度过的这个端午，更多的是沉重与怀念。只愿父亲能如他眼神所示，继续与病魔抗争，让我们还能有更多共度端午的时光。
然而父亲终究没能挺过去。被病魔纠缠三年的他，在2017年端午节二十天后，永远离开了我们。这个端午，也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