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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婕
厦门人，1983年出生。残疾人画家，获评首届“感动厦门十大人物”，作品入选全国残疾人书画展、中国残疾人美术展等，并在法国巴黎卢浮宫展出。
当画家
“水泡破了起、起了破，直到现在，我的手指已经变形，但对绘画的爱始终没变。”
当老师
“每当看到孩子们画出一张张可爱的小图时，那种成就感无法言喻。”
办画展
“希望用我身上的奇迹，回馈所有爱我的人。这是我的承诺，也是我继续前行的动力。”
文/本报记者 罗子泓
图/本报记者 林铭鸿（除署名外）
沉淀了十年，残疾人画家林婕再次回归大众视野——5月24日，“艺心向阳·益路繁花”林婕师生美术作品展将在中华儿女美术馆开幕，展期持续15天。
2015年，已被确诊先天性脑性瘫痪30余年的林婕，在惠和石文化园举办了自己的首个国画作品公益展。被医生判定“无法站立”后，手指不听使唤的她，用美术作品破除桎梏。
时隔十年，林婕又给大家带来惊喜。她不再“单兵作战”，而是当起了特需儿童的国画老师，带着他们一块站上向社会展现自我的平台。
5月18日全国助残日来临之际，本报记者采访了不向命运屈服的林婕，听她讲述绘画背后的故事。
她的一笔一画 都是对命运的“改写”
林婕家中，珍藏着一张30多年前的作品——红色蜡笔，歪歪扭扭地勾勒出小鸡的模样。小鸡的嘴巴是梯形的，腿只有寥寥几条线。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更像是涂鸦。
正是这张画，给了林婕父亲莫大的惊喜与慰藉。“我们把她小时候的画剪下来，贴成一本册子做纪念。这姑娘，一路走来不容易啊！”林婕的父母感叹道。
一岁时，林婕被确诊为先天性脑性瘫痪，将终生不能站立，不能说话。“我全身都软绵绵的，没力气。被大人抱着时，双脚还会像剪刀那样岔开……”林婕说，尽管各大医院的医生都劝她的父母放弃，但他们还是想尽一切办法，帮助女儿康复，“每个周末，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去医院的路上。”
为了学走路，林婕无数次从家中台阶上滚落，摔得头破血流，门牙也断了。学会站立，她用了4年时间；能够独自行走，她花了整整17年。
因为行动不便，不能和其他小伙伴玩耍，涂鸦成了林婕打发时间的“玩具”。爸妈上班，保姆阿姨照顾她，会给她一堆纸和笔。那张小鸡涂鸦的“处女作”，就是父亲下班回家时，在废纸堆里发现的。也是从那时起，一颗有关绘画的种子，在林婕心中悄悄萌芽了。
自从发现女儿的绘画天赋后，林婕的父亲开始有意识地教她涂鸦。然而，由于肌张力问题，她的手指始终不听使唤，每次握笔，都必须使出全身力气，渐渐地，她的手磨出不少水泡，“水泡破了起、起了破，直到现在，我的手指已经变形，但对绘画的爱始终没变。”林婕说。
铆着这股劲，林婕还学会了写字，考上了大学，找到了工作，还考取了园艺师和经济师资格。2003年，她被评为首届“感动厦门十大人物”。
她的国画课有“魔法” 为特需孩子“打开一扇窗”
后来，林婕参加了全国残疾人书画高研班培训。培训班上，她与著名画家、美术教育家刘存惠结缘。“第一次见面，刘老师就提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课题——让我去教特需儿童学画。”林婕回忆。当下，母亲的反应是：不可能。林婕也觉得不行：“不用想都知道！我说不了话，和普通儿童交流尚且困难，更何况是特需儿童。”
建议被暂时搁置。直到2019年的一天，她和一名从事孤独症儿童教育的老师说起这事。“可以试试呀！”“我们俩各有专业知识，能够互补，那就试试！”俩人一拍即合。
事实上，这个建议一直在林婕心中萦绕。作为残疾人，她深知“关掉一扇门，打开一扇窗”的重要性。有一技之长，是残疾人群体融入社会的钥匙。“我能感同身受。”林婕说，对于特需孩子来说，具有国画专业技能的老师很少，她愿意做那个“领路人”。
于是，2019年9月，针对特需儿童的义务国画班在福建省随心助残公益服务中心开班了。林婕负责教授绘画技能，另一位特教老师朱青青充当翻译，帮林婕和孩子们沟通。这几年，林婕的业余时间被备课和上课填满，“每当看到孩子们画出一张张可爱的小图时，那种成就感无法言喻。”林婕说。
每次1小时的国画课，林婕会用1天来准备——半天写教案，半天画分解步骤。教学生画一张简单的荷花图，往往需要三四节课。
教学步伐放缓，特需孩子也未必能适应。“上课‘各种乱’，乱跑、乱喊……他们情绪一上来，得连哄带骗。每节课，我都会带点小零食、小玩具。”林婕说。特需孩子的情况不同，每个时段的表现不一，她和朱青青还会根据课堂效果等，及时调整教学进度。
不过，林婕并没有因此降低要求。“虽说是公益课，但我还是会布置作业——要求他们下次上课时至少交一张作品。”林婕说。根据她的经验，学画画，不练习压根没用，“既然开了课，就要让大家学到实实在在的东西。”
福建省随心助残公益服务中心理事长黄贵清对林婕的课印象颇深，“读懂特需孩子的世界很难。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林婕就是有‘魔法’，能让孩子在课堂上安静下来。”
林婕还记得，第一节课，有个调皮捣蛋的男孩，是被妈妈“压着学”的，他的脸上、衣服上、纸上、鞋上，都是黑色墨迹。随着学习深入，他能静下心、独立完成比较完整的作品了。“我学生的画，还在全国青少年迎亚运主题征稿活动中获了奖！”林婕自豪地说。
时隔十年的画展 带着残障朋友走出封闭世界
在爸爸的帮助下，林婕将此次画展的得意之作——一幅四尺的工笔孔雀画作《翠羽丹霞》挂在墙上，展示给记者看。画上，两只身披彩羽的孔雀漫步牡丹花丛中，画面用色绚丽，呈现的形象兼具灵动与自然。
林婕用“磨”来形容这一作品，因为它历时一年创作。“工笔画要求精细，得先铺色彩、分层次，再慢慢抠细节。有时一天只能完成三根羽毛。”林婕爸爸介绍。“她呀，坐着画、跪着画、站着画……只要是画画，时间再长都不觉得累。”林婕妈妈说。
“工笔画对我而言是身体和思想的极致较量。”她说，之所以选择孔雀作为绘画题材，有点给自己“上强度、磨性子”的意思——画上的每一笔，都是无数次练习的成果。
办这个画展，不仅因为十年这一节点，还因为林婕有“小心思”——她想告诉关心关爱她的人，自己成长了。
十年前，林婕只能画A4纸大小的图，现在，她能在大尺寸的纸上作画，构图和笔墨也有很大提高。随着绘画技艺的成熟，其背后的故事和精神也在一点点显露。
比如，《艳阳天》是林婕的第一幅六尺花鸟作品，也是她首次尝试站着画画；《黄山松石图》是林婕游览黄山之后的创作，虽然行动不便，但她坚持“要用走不稳的脚去丈量中国的大好河山，用不灵活的手记录这人间美好”；还有一幅《爱的连接》，是10多名特需儿童与家长、志愿者、林婕联袂完成的，“每一朵梅花，都代表了一个特需孩子。因为爱的连接，让他们能勇敢面对生活中的困难，艳丽绽放。”林婕说。
“这次个人画展，是我呈现给大家的一个‘神话’。”画展前言中，林婕写道，它不仅展示了自己十年来的学习成果，传播了中国画的魅力，还将带动更多残障朋友走出封闭世界，创造属于自己的美好生活。“希望用我身上的奇迹，回馈所有爱我的人。这是我的承诺，也是我继续前行的动力。”她说。
鹭江茶桌仔
勇于走出困境的“反面典型”
●罗子泓
林婕不能说话，因此，采访是通过打字交流的。
这势必消耗掉林婕很大一部分精力，可很多事，她还是亲力亲为，比如设计画展的画册、主视觉等，撇去日常工作生活，她几乎每晚都要忙到11点多。“教特需孩子画画同样需要耐力。”画展策展人、厦门市湖里区小蜗牛身心障碍者家庭支持中心副理事长黄朝阳说，以画一个简单图形为例，老师可能得引导学生重复数十次乃至上百次绘图动作。
这一点，普通人难以坚持，但林婕做到了。她的努力，朋友们看在眼里。“我愿意当你的腿，当你的嘴。”策展时，黄朝阳对她说。
办这个画展，很多人和林婕一样，有“小心思”——有家长怕特需儿童不被接受、被欺负，所以将他们封闭起来。林婕却是“反面典型”，她走出困境，自立自强。“我们就是想把林婕当作标杆，让更多人看到她，鼓励更多残障人士勇敢‘走出来’。”黄朝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