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瑞
论起福建山水的“头牌”,当仁不让是武夷。独特的喀斯特地貌造就千姿百态、婀娜多彩的峰峦山脉:雄浑的大王峰、秀丽的玉女峰、“无限风光在险峰”的天游峰,以及“万物皆有裂缝,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一线天”……
泛舟九曲溪,脚下是清澈见底的溪水,不时可见嬉戏与觅食的小鱼,两边是或雄浑或秀丽或奇异的峰恋,呼吸着满满的富氧离子,耳边是清风徐徐、是小鸟鸣叫,令人心旷神怡。
初识武夷,是我初入江湖那年。上世纪九十年代,大学毕业入职后,我代表所在单位参加了全省的业务知识竞赛,侥幸得了第一名,单位奖励返程时武夷一游。青春年少,春风得意,加上良辰美景,有如“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自此,武夷初游便有如初恋一般,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中。此后数十年,与家人、友人多次故地重游,只是“人不如故,景不如新”,终是再难觅得初游的感觉。
去年,我六游武夷。一般而言,景点亦如人,六次游览真如左手握着右手,怕是难有感觉了,可偏偏这次让我感受颇深。
步入中年之后,我的游历少了对景观的猎奇与逐艳,多了对慢时光的品味与对旧时光的温习,更欢喜的是,我懂得了品味茶之神韵,更解那一片树叶的风情。“未知东郭清明酒,何似西窗谷雨茶”,是诗情、是禅意,更是能穿越千年的空谷足音。杯中茶、心中事,茶如人生。徜徉在旧街老巷,听着那年状元郎与大红袍的不了情缘,那传说中的人与事,一切都似是故人来。
再次泛舟九曲,比起两岸的秀色风光,老船夫妙语连珠的解说与演绎,同行人的盈盈笑语,潺潺溪水里倒映的历史与时光更让人流连。忽地想起,那年新婚不久的沈从文先生从水路回家探亲时应该也是这样的场景,在他写给张兆和的信中,有这么一句:“真的历史却是一条河。从那日夜长流千古不变的水里,石头和砂(沙)子,腐了的草木,破烂的船板,使我触着平时我们所疏忽了若干年代若干人类的哀乐!”
也许,这九曲溪的水有着同样的爱与哀愁吧!那年顺流而下运送茶叶出山的货郎与逆流而上的纤夫,还有两岸牵肠挂肚的家人与爱人,他们的筚路蓝缕与悲欢离合,平凡得像一滴水,融入了溪流,但他们的欢喜与泪水却也构成了这世间与历史的一个个基础细胞与粒子,他们“不需我们来可怜,我们应当来尊敬、来爱”。
也许那年的月光,也同今日的月光一般,如流水,照见过往,也照过彼时的我们,有如月光下的凤尾竹一般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