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欣妍(六年级)
九月的风里,裹挟着教学楼后丁香树的淡香,我们把纸花束藏在身后,等陈老师来上最后一节语文课。这节课后,他就要退休了。
陈老师推开门时,还是老样子:浅灰色衬衫掖在西裤里,袖口挽到小臂,手里攥着那支用了多年的钢笔,笔帽上还留着我们以前不小心摔出的小缺口。他看见我们坐得笔直,又扫到黑板上写的“陈老师退休快乐”,眼睛弯成了月牙,却故意板起脸:“上课前先批评你们,又在黑板上乱涂画。”可他伸手擦粉笔字时,指尖轻轻碰了碰“快乐”两个字,擦得比平时轻了好多。
课本摊在讲台上,翻到《丁香结》那一页,陈老师的手指落在“丁香结,这3个字给人许多想象”这句话上。他的声音比往常慢了些:“你们刚上一年级时,总问我‘丁香结到底像什么’,现在再读,是不是有不一样的感觉?”他抬头看向我们,目光扫过每一张脸,像是要把我们此刻的样子和刚背着小书包来报到的模样,都叠在一起记牢。
读到“结,是解不完的;人生中的问题也是解不完的”时,陈老师突然停了停,拿起钢笔在课本旁画了个小小的丁香结,说:“以后你们遇到‘结’,就想想这课,慢慢解,总能解开的。”我盯着那个丁香结,突然发现他的手不像以前那么稳了,画到花瓣时,轻轻顿了两下,就像他平时给我们批作业,总在错题旁画个小圈,从不大声批评。
下课铃响时,班长捧着我们做的丁香花束走上去——花瓣是用彩纸叠的,花茎上系着每个同学写的小卡片。陈老师接过花,手指抚过花瓣,突然笑出了声:“你们这手艺,比我当年教你们叠纸船时好多了。”我们都看见,他把花贴在胸口时,肩膀轻轻抖了一下。夕阳从窗户照进来,把他鬓角的白发染成了暖黄色。
他走出教室时,我们跟着送到走廊尽头。教学楼后的丁香树又落了几朵花,飘在他的肩头。
风带着花香绕过来,把他的话裹在里面,落在我们心里——这节有丁香香味的语文课,我们会记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