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蒋胜达
“上判山,说不定能找上对象”,这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流行在富阳山乡的一句口头禅。因为每逢本地青竹小年,造纸原料不足,去外地判山削白竹(嫩毛竹),已成为竹乡纸农的一项传统与惯例。在人民公社建制下的生产大队或小队,往往组成若干个削竹班子,去各地产竹区削竹办料。这对未婚男子来说,是求之不得的机会,若在异乡他处与某个姑娘对上眼,说不定爱情之花也开放了。
据笔者所知,在削白竹过程中,出现了不少“一支青竹牵姻缘”的美好故事。
过去,常绿镇白石坞自然村的纸农,常年到安吉判山削竹,就有章姓削竹师傅,后来成为安吉人的上门女婿。上官乡睦村自然村,多位陈姓青年上判山削竹后,便在临安的板桥娶妻安家。大源镇兆吉自然村,有5户喻姓纸农,先上判山削竹,后干脆在当地开办槽厂,与临安姑娘联姻,落户他乡。其中一位叫喻兰云的姑娘,当年跟着父亲上临安三口绿葱坞削竹,负责为削竹班子烧菜做饭。削竹工期结束后,便与三口镇的张姓小伙缔结姻缘,成为临安人的媳妇。随后其小妹喻秋云也嫁到了临安三口镇。大源镇居仁自然村,一个不足80户人家的小山村,早先就有5户方氏族人上判山削竹与当地姑娘联姻,在临安的昌化、於潜等地安家落户。我的三舅公便是其中之一,至今在临安已繁衍至第六代。在异地竹乡安家后,很多大源纸农还把自己的亲属也一起带到他乡,共同创业。
如今余杭区的径山、斜坑等村庄,居住着不少富阳人的后裔。他们的祖辈开始上判山削竹办料,而后在当地办槽厂做纸,安家立业,繁衍生息。余杭区的女作家、书法家李素红的祖辈,便是当年富阳的做纸人。
富阳银湖街道还有一个“因青竹联姻,由造纸建村”的村庄,那是位于大庄村0.6千米处一个小山村,村名就叫“白纸槽”。这个与造纸相关联的“白纸槽”,有其独特的历史渊源。19世纪中叶,先是有绍兴王姓、冯姓人迁入,以烧炭为业。由于村北山坞盛产毛竹,后有本邑小源山里的蔡姓、巴姓、陈姓纸农,来此削竹办料、开办槽厂,集聚定居而建村,以做白纸为业,故名“白纸槽”。
在烽火连天的战争年代,富阳很多纸槽遭到严重破坏,那时有不少身怀造纸技艺的竹乡纸农为生计所迫,“肩背雨伞小包裹,出门到处找槽户,三餐薄粥无盐过,蓑衣笠帽当被铺”,远赴他乡打短工做长工,帮东家做纸,而后在当地娶妻生子,落户他乡。
上判山削竹,落户他乡的纸农有之,娶回异地竹乡姑娘的也有不少。山区竹乡有不少青壮年由于家庭比较贫困,在本地找不到对象,用现代时髦的话说,叫“高龄剩男”。他们利用赴外地削竹的机遇,娶异地姑娘为妻带回家中。据笔者了解,仅里山8村到龙游、新登半山、春建铁坎村判山削竹娶妻的例子就有三四户。上世纪五十年代初,里山8村一位纸农,已近而立之年尚未婚配,父母为此很是着急。在一次上龙游判山削竹的过程中,找了龙游的畲族姑娘为妻。这位漂亮的畲族姑娘嫁到里山后,勤劳朴实,聪明能干,勤俭持家,以畲族人特有的勇气和智慧,很快就融入汉族人的大家庭,颇受村坊邻里的赞誉。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里山8村一位夏姓纸农身材比较矮胖,加上家庭经济、住房条件都比较差,三十好几了仍找不到对象。凭着一身力气,他随村里的削竹班子到春建公社塔石坞自然村的判山上担任拷白师傅。那时塔石坞村的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有事无事经常到削竹场上看他们削竹,久而久之,两人相互产生好感。在同伴们的撮合下,这位夏姓纸农便聘了媒婆上门说亲,后终成眷属。在第一次带女友回里山的途中,两人特地在富阳镇上的春江照相馆拍了一张合照,那时的照相馆还没有拍彩照的设备,他便请求摄影师傅将两人的黑白合照用水彩颜料涂了彩。虽然尚未举行婚礼,但从判山削竹回来后,他每天都喜笑颜开,拿着涂了彩的合照,逢人就拿出来给村民看。此事一度成为村民茶余饭后调侃的谈资。
在历史的长河中,常绿、上官、大源、礼源、里山、渔山等山区乡镇,先辈纸农上判山削竹,因一根青竹联姻的故事几乎村村都有。一根青竹,不仅将富阳传统手工造纸工艺在异地他乡传承光大,也缔结了山区众多纸农的美满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