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韬
我不是体育迷，确切说是不爱运动的“龟人”。但也被时下这热烈的气氛感染，成为家乡篮球队的球迷。手机直播里，那些矫健的身影在球场上驰骋，球鞋与地面的摩擦发出吱吱的声响，解说员连珠炮式的声音让人应接不暇。同事的儿子是球队的队员，我截屏放大试图寻找捕捉这个年轻人的脸庞，那个曾经腼腆地喊我阿姨，在球场上却凶猛如老虎的男孩。关注家乡队球赛时间，胜负分析、战术推演，这些从前与我不搭界的词汇，原来那些在球场上的奔跑与呐喊，早在记忆里埋下了种子。
说起篮球，也不是没有接触过，在高中那会我还真真切切遇到了一回。谁都不会想到，一个身段不高，体态像打足气的篮球，体育成绩勉强达标的我还真上过篮球赛场，虽然只有短短几分钟。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上午还晴空万里，下午就下起了瓢泼大雨。两个班的体育课被挤在体育馆里，空气里弥漫着胶鞋底焦煳臭和青春期特有的汗酸味。“年级篮球赛下周三举行，”体育老师的老凌威严说道，“今天参赛队员训练，其他人自由活动。”女生们三三两两散开，跳绳的、踢毽子的，像一群被惊飞的小麻雀。我们班的女篮队员已经在场边热身，马尾辫随着拉伸动作一跳一跳，队长叶青运起了篮球，试试气压够不够足。突然生活委员急匆匆跑来：“凌老师，周芳发烧请假了！”周芳是篮球队的后卫。老凌的眉头紧锁，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视全场。当那道光线落在我身上时，我正偷偷把一颗话梅糖往嘴里送。“你！”他的食指像裁判员判罚手势一样不容置疑，“过来顶后卫。”我囫囵把话梅糖吞了下去，差点呛进了气管，我咳嗽着指向自己：“我？”“对，是你。”老凌的指令很笃定。好友云霞向我投来无比同情的眼光，我的脸烧得比发烧的周芳还烫，两个调皮的男生看我的囧样发出一阵哄笑，我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他们朝我做了个鬼脸。我在众目睽睽之下磨蹭着挪到场中央，脚下的运动鞋像灌了沉重的铅。
裁判一声哨响，比赛开始。我像只误入狼群的羊，在场上跌跌撞撞，笨拙地前进、后移。我无法跟上队员的步子，球始终在别人手里，可谓江湖刀光剑影，我却置身事外。突然一个橘红色的影子朝我飞来，我闭眼一接，篮球结结实实砸在肚皮上。“传球！传啊！”队长叶青在裁判席边高呼边跳脚。我慌不择路地把球往篮筐方向一抛，那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滑稽的抛物线，球沿着篮筐一圈二圈，咕咚，球居然穿过了篮网。中了。
几秒钟的时间凝固。然后是我们班震耳欲聋的欢呼，进球啦。云霞冲过来熊抱我：“你投中啦！”不苟言笑的老凌也向我投来不易察觉的笑脸。刚刚起我哄的男生收起了调皮的架势，朝我点点头。三分钟后，真正的替补队员到场，我被换下时竟有些恋恋不舍。那记瞎蒙的进球，成了我运动生涯唯一的高光时刻。
手机直播里比赛正如火如荼进行时。
看着浙BA球员行云流水的配合，我忽然明白，体育最动人的从来不是胜负。就像我那记滑稽的投篮，虽然笨拙但很真诚，像那时的青春本身一样，青涩、无畏又闪闪发光。此刻，解说员激动地喊着“压哨三分”，屏幕里的年轻人帅气地腾空而起，篮球在他指尖正发着光，像一颗巨型的夜明珠，我仿佛又闻到了那年体育馆里潮湿的空气的味道，混杂着焦煳味、汗酸味，青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