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春晓
那块地的位置,东面挨着青河殿下的自留地,南面是龙峰村流淌而下的小溪,西面是去坳坑坞的桥,北面与道路和原青河小学相邻,面积约2000平方米。
上世纪70年代时,这块地归属龙峰村何家自然村。儿时,常见何家村民清晨出门,肩头扛着锄头,锄头柄上挂着饭篮,把午饭带在身边。歇息时,就用我家门前井里的水当茶水,一直忙碌到傍晚才归家。祖祖辈辈依着四季更替耕种作物,种过油菜、麦子等。因龙峰村的田地大多在青河附近,碰面次数多,彼此也就渐渐熟络。
记得十几岁时,家里粮食紧缺,且生产队按工分和养猪头数分配物资,所以农户都养了不少猪,基本在3到5头以上,有了土肥还能增添些收入。我家人多劳力少,每年都是生产队里的倒挂户,即便如此,父母仍坚持供我们上学。我家离学校近,放学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背着篮子去割猪草,山脚、溪边、田头…… 能找猪草的角落都跑了个遍,可篮子常难装满,望着半空的篮子,心里犯愁:明天拿啥喂猪呀?
那时村里养猪多,猪草成了“难题”,有些小伙伴动起歪心思,盯上龙峰何家那块地。瞅着地里有裂缝,就估摸下面有番薯,割把番薯藤,再扒开土,挖出像鸡蛋般的番薯带回家。有一回,我和弟弟学他们的样子,挖了几个番薯回去,正巧被母亲发现。
母亲坐在那儿补衣服,看着我和弟弟,悄悄抹去眼角泪痕,压着怒火说:“何家村民大老远种地,辛苦侍弄的庄稼,被你们糟践,换成自家地,你咋想?咱粮食再紧,也不能偷旁人的,这是做人的良心!”转天,母亲碰到何家村队长,忙赔不是,还把挖的番薯送了过去 。
我的父母都是上世纪50年代入党的党员,时常告诫我们,做人绝不能贪小便宜。记得有一回,青河村的养蜂人把一小车黄蜡临时卸在我家。黄蜡用途广,纳鞋底时也用得着。过了几天,养蜂人来运走整车黄蜡。后来我纳鞋底,找不到黄蜡,就跟母亲要。母亲却直言让我去买一块,家里明明曾放着那么多黄蜡,她却分毫未取,宁肯花钱买,这在当时实在难以想象。这样坚守原则、不贪便宜的事,在母亲身上数不胜数……我的母亲,是记忆里最温柔的港湾。她抚育我们成长,教导我们做人,满心期许皆为儿女好。父母以身作则的品德,如烙印深深刻在脑海,此后每走过那块地,偷摸干坏事的念头,便再也生不出来。
随着国家政策更迭,那块地几经变迁:先是改造成农田,修了机耕路;承包到户后,成了农户可转让、调换的私有财产。如今,它早已改头换面:东面是别墅庄园,南面是宽阔水泥路,西面立着漂亮凉亭与新桥,北面建起康养中心。时代浪潮推动新农村建设,这里成了一排三层别墅,人们安居乐业,往昔模样难寻,唯余童年记忆里的旧影。
如今的孩子,不会再有因缺几个红薯去偷挖被罚的经历。四十余载光阴流淌,每次路过,母亲的谆谆教导仍铭记心间。就像那块地,虽已消逝在岁月里,可儿时的记忆,永远在心底熠熠生辉,成为生命里珍贵的底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