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报阅读机
2025-10-12
星期日
当前报纸名称:兰江导报

那盏为你亮着的灯

日期:08-29
字号:
版面:第06版:芥子园       上一篇    下一篇

加班到深夜走出写字楼,晚风裹着凉意贴过来。城市霓虹碎得满地都是,可没一盏能像老家那盏灯,看一眼就暖到心里。堂屋那盏老白炽灯,母亲床头的小台灯,不管我走多远、回得多晚,总为我亮着。

小时候住老房子,堂屋天花板挂着15瓦的白炽灯,灯绳垂在门框边,拉一下亮,再拉一下暗。那时候我爱跟村里孩子疯跑,常常忘了时辰。每次踩着暮色往家赶,远远就看见那盏灯亮着,昏黄的光从窗格子漏出来,在门口土路上铺出一小片暖。

推开门,母亲准在灯底下纳鞋底,针线在光里穿来穿去,顶针在指尖泛着淡光。她从不骂我晚归,只把温在锅里的饭端出来:红薯粥还冒热气,咸菜拌了点香油,赶上日子好,还有个煎得金黄的鸡蛋。我狼吞虎咽时,她就坐在旁边看着,手里还捏着没纳完的鞋底,灯光落在她鬓角的碎发上,有软乎乎的温柔。有次我问她:“妈,你咋知道我啥时候回?”她笑:“灯亮着,你看见就知道家在等你呗。”后来读王维的“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总想起这盏灯——原来牵挂哪是啥轰轰烈烈的事,就是一盏灯、一碗热饭,在天黑时静静候着人。

上中学要住校,每周五才能回家。有次学校临时补课,我没顾上打电话。骑车子赶回家时,天早黑透了,乡间小路没路灯,就月亮挂在天上,洒点淡光。快到村口,忽然看见老槐树下亮着个手电筒的光。

是父亲。他攥着手电筒,光柱斜斜照在我前头路上,裤脚沾着草屑,鞋上带泥。“咋才回?”他没多问,伸手接我书包,把电筒往我这边挪挪,“路黑,跟着光走。”那一路,他走在我旁边,手电筒的光总照着我脚下,他自己半边身子浸在黑影里。到家时,堂屋灯还亮着,母亲站在门口望,手里攥着我那件厚外套。那天的饭是热的,炕是暖的,连平时不爱说话的父亲,脸上都松了口气似的,带着点软和。

后来去外地读大学,每次放假回家,不管是凌晨的火车还是深夜的汽车,爸妈总会提前去车站等。有年冬天深夜,火车晚点三小时,我在出站口看见父亲,他裹着厚棉袄,手里拎个保温袋,耳朵冻得通红。“你妈在家煮了姜汤,怕凉,让我揣着带来。”他把保温袋递给我,里面的姜汤还冒热气,喝一口,从喉咙暖到心里头。回家的出租车里,我瞅着父亲侧脸,忽然看见他眼角有了细纹,头发也白了几根——原来那盏为我亮着的灯,背后是爸妈悄悄老了的日子。

工作后在城里安家,不常回老家。有次母亲来城里看我,晚上我加班回去,刚到楼下就看见阳台灯亮着。推开门,母亲在沙发上打盹,电视开着静音,手里还叠着我白天换下的衣服。“怕你回来摸黑,就把阳台灯开着。”她醒过来时,眼里还有点迷糊,却赶紧起身给我倒热水,“锅里炖了汤,我热给你喝。”那天晚上,我喝着母亲炖的排骨汤,看着阳台那盏亮着的灯,忽然想起白居易的“共看明月应垂泪,一夜乡心五处同”——原来不管我在哪,不管我多大,总有一盏灯为我亮着,总有个人等我,这份牵挂,从来没变过。

现在我也养成了留灯的习惯。朋友来家里做客走得晚,我就把门口灯开着;爱人加班,我把卧室小台灯开着,再温杯牛奶放桌上。我知道,那盏亮着的灯,不只是照路,更是告诉对方:有人等你,有人牵挂你,这儿永远是你的家。

老话说“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每个家里最暖的,莫过于那盏为你亮着的灯。它藏在日子的细缝里,藏在家人的牵挂里,不管走多远、经多少风雨,想起这盏灯,想起等你的人,心里就满是劲,就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一个人。

王 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