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佛山市新闻传媒中心记者钟嘉潞
9月27日，在2025年佛山市企业家大会暨人才发展大会上，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教授周其仁以深入浅出的演讲，剖析了佛山传统制造业的突围之道。他提出，企业应从“细处求精益、远处谋布局、高处争独到”三个层面突破。这一观点源于他与团队过去五年对国内制造企业的实地调研，不仅是对当前困境的深刻总结，也为佛山传统产业在复杂环境中探索新赛道提供重要参考。
细处求精益：从浪费中夺回生存火种
细处求精益被周其仁视为企业突围的首要关键。在经济增长放缓的当下，企业必须向内部挖掘效益。
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作为制造业重镇的佛山，民营企业占据主体，不少企业在“好日子”里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设备陈旧、流程冗赘、库存高企成为常态。一旦经济下行，这些长期积累的资源浪费便会迅速侵蚀企业的生存空间。
“精益不是让你变得单薄，而是让资源更有效，让企业更有韧性。”他以日本丰田的精益管理为例揭示了一批优秀企业的生存逻辑：它们在5到15年前就引入精益管理，通过流程再造与工艺优化，将每个环节的浪费压至最低。这种细处求精益的做法，不仅使企业在困难中多一口气，争取多一个存活的机会，也为其未来的产品迭代、技术创新和市场拓展夯实基础。
他进一步举例，那些在经济波动中屹立不倒的企业，往往是因为在日常运营中精打细算，节约下来的资源成为危机中的火种。“低潮时活下来，高潮时就有你的份。”这句朴素之言道出深刻现实：精益管理不是锦上添花，而是企业生存的底线。在全球经济放缓、贸易摩擦加剧的背景下，佛山制造业要想不被“卷”死，唯有从细微处入手，重新审视每一个浪费的环节，攥紧每一分资源的价值。
远处谋布局：打开眼界就是打开生路
周其仁的第二层面指向佛山企业家的视野局限。他指出，不少企业容易陷入“国内市场足够大”的思维舒适区，从而忽视全球化的广阔机遇。2019年，他随佛山企业家赴欧洲考察时发现，像宜家这样从瑞典小村庄起步的企业，已将业务拓展至全球三大洲，并计划进军非洲。反观佛山家具产业，虽已形成“十里长街”的产业规模，却多在国内市场“内卷”，鲜有企业真正敢于放眼全球。
他特别分享了美的集团创始人何享健多年前提出的理念——“不与国内同行争短长，要出海参与全球竞争”，这正是远处谋布局的生动体现。美的早在2005年就落子越南，迈出全球化第一步。近年来，更多佛山企业加速出海，在东南亚、中东、埃及等地设立生产线。这种“走出去”不仅是规避风险的对策，更是拓展市场的主动选择，会推动中国诞生一批真正的跨国公司。
“在地缘冲突时代，全球布局越宽，安全系数越高。”他进一步阐释说，如果企业所有业务都集中在冲突地区，一旦出现动荡就会陷入困境；若布局全球，则东方不亮西方亮，生存几率将大大提高。同时，跨地域经营能够带来更多样的客户反馈与技术启发，推动产品与创新多元化。
高处争独到：找到好客户 卖出好价格
“会造的东西无数企业都会造，而不会造的东西敢去碰的企业很少。”周其仁提出的第三条经验直指传统产业的软肋。
他指出，中国传统产业的困境在于产品同质化严重，大量企业扎堆低端市场，靠低价竞争求生存，始终无法摆脱“内卷”的泥潭。相比之下，优秀的企业则选择“高处争独到”，通过创新产品、提升品质，满足高端客户需求，从而赢得市场溢价。
周其仁分享了华为“以客户为中心”的理念。任正非曾说：“企业怎么能不以客户为中心？”这句话看似朴素，却道出了制造业升级的关键：市场能力远比生产能力更稀缺。制造业的短板不在于造不出好产品，而在于找不到好客户、卖不出好价格。
周其仁表示，佛山企业如蒙娜丽莎、文灿、新宝等，已在高端产品上崭露头角，但普遍缺乏“卖贵”的勇气，这不仅源于市场能力不足，更源于对自身价值的低估。中国制造业要摆脱低价竞争的宿命，必须从企业家开始转变观念——好产品就该匹配好客户，好客户就该出好价格。他以宁波方太为例，其不仅品质媲美西门子，还卖得更贵、销量更大，堪称中国制造业“既走价又走量”的标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