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宇明
中国一向有“伯乐相马”的传统。隋代以降,科举制度遍地开花,但荐举依然是用人的一种重要途径。晚清名臣左宗棠三次考进士落第,没有获得“公务员”资格,通过骆秉章、张亮基、曾国藩等人的接力荐举,才一步步走上了封疆大吏的位置。在儒家知识分子看来,位高权重的牛人做“伯乐”既是一种特权,更是一种道德责任。只是“伯乐”用足了劲,所推荐的“马”是否真的能“日行千里”,还真得两说。
唐代顶尖级文学大咖韩愈提携过牛僧孺。陆春祥先生《袖中锦》一书载:某次,牛僧孺拜访皇甫湜,在皇甫湜家里碰见韩愈。两位文坛长者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牛僧孺小声答道:自己没功名,什么事都还未开始做,只是拿出自己的作品,请两位前辈指教。聊了一阵天,大师们说:你应该找一处地方住下来。那边的寺院就不错。牛僧孺按照两位前辈的指点,将一切安排妥帖,再次上门表示谢意。两位大师对他说:明天,你可以去青龙寺游玩,晚点回来。牛僧孺不知两位前辈是何用意,但出于信任,还是依言外出了。估算着牛僧孺已外出,两位前辈特意来到他租住的寺院,在大门上题了一行字:韩愈、皇甫湜同访牛僧孺不遇。第二天,京城许多名人都跑去看这行题字。
韩愈也特别注意过崔立之。崔立之其时有点小名声,“贞元初,挟其能,战艺于京师,再进再屈千人”,一时风光无限。韩愈在《蓝田县丞厅壁记》里夸奖他:“种学绩文,以蓄其有,泓涵演迤,日大以肆。”韩愈还创作了一首将近50行的《赠崔立之评事》,其中有云:“崔侯文章苦捷敏,高浪驾天输不尽。曾从关外来上都,随身卷轴车连轸。朝为百赋犹郁怒,暮作千诗转遒紧……”其《寄崔二十六立之》一诗,说崔立之“文如翻水成,初不用意为。四座各低面,不敢捩眼窥”。这些诗都用尽了好词好句,台子站得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亲戚或密友!
同样是用心推举,结果大大不同。牛僧孺担任鄂州刺史、武昌军节度使时,花大力气裁撤冗员、整肃吏治、减轻民赋。州治江夏原为土城,牛僧孺分期将它建成了砖城,使它北临沙湖,南抵紫阳湖,面积大大得到拓展,让当地的经济文化呈现出花红柳绿的局面,他也因此深得老百姓的喜爱。牛僧孺的文学才华也十分突出。宋人计有功《唐诗纪事》采录唐代诗人1150家,其居其一。牛僧孺还写有《玄怪录》十卷,怪异奇幻,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崔立之呢,虽然是正宗的进士出身,起点不低,但在历史上默默无闻。后人走进韩愈写的文章,才知道崔做过蓝田丞等小官,用洪迈《容斋随笔》里的话说:“在唐不登显仕,它亦无传。”崔立之的诗歌产量与质量也不匹配,他一生写了许多诗,受到后人称赞的却极少,洪迈说其“无一篇传于今”,我看到的其他一些资料说:崔氏现存诗三首。不过,无论哪种说法准确,都足以证明此人为官乏善可陈,治学造诣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