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利
著名学者钱理群教授曾深感忧虑地说:“国人已被手机控制,大家还乐在其中,毫无警觉。”对此,我深有同感。
暮夏的一个周末,我和女儿商议,我们都关闭手机,让手机清闲一日,各自谋事而做。女儿的计划略微简单,读书、画画、写作业;而我,则开启了充实的一天。
清晨,天空蔚蓝,空气鲜润。我漫步在西炮台公园,此园位于滨海的西山,山势不高,杂树丛生,百草丰茂。沿着小径前行,紫薇花烂漫盛开,千娇百媚,令人心旷神怡。山中石径,蜿蜒曲折,拾级而上,山风穿林,浑身酣畅。林中鸟鸣清脆,蝉声阵阵,此起彼伏,热闹非凡。登至山顶,极目远眺,青山如黛,碧海似绸,景色宜人。此情此景,不禁慨叹,如此怡人的风景,虽然近在咫尺,但已多日未曾光顾,实在愧不应该。
下山归来,躲进书房,随意从书架上抄起一部《三国演义》。虽然此书已经读过两遍,但时隔多年重温经典,依然怦然心动。那上方谷的雨、五丈原的风、落凤坡的箭、白帝城的夜,仍然让我在这个溽热的夏天感到凛冽彻骨。如今,多少英雄豪杰,已随江水东逝,赋予秋月春风,令后人永远景仰。不知不觉中,我沉浸其中,一上午倏尔而逝。
中午,天气闷热,适宜午憩。往日午睡,自然不能快快入眠,往往要刷一段时间的手机,或浏览无关痛痒的朋友圈,或欣赏有俗有雅的短视频,或快读有用无用的“鸡汤”文,时长短则一刻钟,长则一时许。今天手机不在身边,心思自然少了很多,无牵无挂,很快便安然入睡。说来也怪,往日午睡极少有梦造访,这日却梦境几多,尤其梦见儿时与发小到河边摸鱼,衣服被河水冲走了,只能光着屁股回家,遭到父母一顿责骂。一觉醒来,冷汗浸湿衣衫,方觉是梦,不禁哑然失笑。
下午,见女儿在预习功课,我便上前询问,她正在预习苏轼的《赤壁赋》。我顿时来了兴致,一是读高中时曾经学过,二是自诩中文专业毕业,教孩子肯定不在话下。女儿见状,便向我请教了一个问题:“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作何解释?”我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甚是不堪,一是多年未读大抵忘却了,二是如果教错了容易给孩子造成错误印象,只好托辞说:“容我考虑考虑。”于是,在无法用手机查阅资料的情况下,我翻箱倒柜找到宋词三百首,好好恶补了一下,然后从头到尾给孩子讲了一遍。此刻,我对“教然后知困”这句话有了深刻的理解。
晚上,我沿着小区周边的道路夜行,灯火通明的烧烤摊觥筹交错,月光明亮的广场里载歌载舞,昏暗的路灯下对弈斗牌,宽阔的马路上车水马龙。星夜赶路人,步履带着风尘的匆忙;闷热纳凉人,姿态浸着闲逸的安宁;焦急外卖员,身影裹着奔波的急促……人间烟火和市井百态尽收眼底,我忽然怔住,恍惚间竟想不起已经很久没触摸烟火人间的温热与鲜活了。
24小时匆匆而过,在一日无手机的时光里,我晨起公园爬山、上午阅读经典、午间休憩安眠、下午陪读劳作、晚上街头漫行,感到闲适而充实。此时,顿觉原来真的是这方寸屏幕悄无声息地吞噬了我们大半光阴,真是令人喟叹、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