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新
温庭筠素有“花间鼻祖”之称,词作绮丽婉约,但他写诗却有雄健之风,其《过陈琳墓》诗云:“曾于青史见遗文,今日飘蓬过此坟。词客有灵应识我,霸才无主始怜君。石麟埋没藏春草,铜雀荒凉对暮云。莫怪临风倍惆怅,欲将书剑学从军。”词人慕前代才子陈琳,经过他的墓地,不禁感慨万千。“曾于青史见遗文,今日飘蓬过此坟”:曾经读过他的大作,而今自己漂泊如转蓬之时,恰又路经他旧坟。此联为词人所见。“词客有灵应识我,霸才无主始怜君”:都为词客,陈琳地下有灵,当与我相识的吧?咱们可有相同的遭遇呢。这是词人怀才不遇,却正与陈琳异代同心。这一联为词人所感。“石麟埋没藏春草,铜雀荒凉对暮云”:石麟、铜雀,埋于荒草,当年豪强,早已风流云散。“莫怪临风倍惆怅,欲将书剑学从军”:面对此情此景,词人临风怅然,却忽生书剑从军、有所作为之情,透露出其内心的不甘。
陈琳(?~217),字孔璋,广陵(今江苏江都)人,“建安七子”之一。先后依附于袁绍、曹操,长于草拟公事文书,与阮瑀并世齐名。他的诗仅存四首,《饮马长城窟》为其代表作。史载有关他的事迹今略举两则,以见他的情况:一是袁绍败后,陈琳归附了曹操,曹操对他说:“你为袁绍草文,数我有罪状也就罢了,奈何上及我的父祖。”陈琳唯唯谢罪。另一则说陈琳将檄文上呈曹操时,曹操正苦头风病发,卧读琳作,翕然而起道:“此愈我病。”厚赏陈琳,这又可见其才。温庭筠诗称“词客有灵应识我,霸才无主始怜君”,是自恃才华,很有些顾影自怜的意味,他借《过陈琳墓》抒发胸中郁闷,而所谓“欲将书剑学从军”不过说说而已,实际上,他将自己寄托于花间词中了。
温庭筠,太原人,本名岐,字飞卿,两《唐书》有传,仅述其大略,而夏承焘作《温飞卿系年》,甚详尽。现稍加介绍:温庭筠是世家子弟,宰相温彦博的裔孙,长于词赋,初到京师,为士人所重,大中初(847)应进士不第,结交了一些贵公子,整日游荡,因精通音律,“逐弦吹之音,为侧艳之词”,这段经历成就了他作词方面的业绩,但耽误了他的功名。关于他不举进士亦有故事,《北梦琐言》《唐才子传》皆载,说唐宣宗赋诗,上句有“金步摇”,无人能对,温庭筠对以“玉条脱”。相国令狐绹问出处,庭筠称载于《南华经》,又说这并非僻书,相公政余,可读些古书,让令狐绹心中不悦。宣宗喜欢歌《菩萨蛮》,令狐绹借庭筠新作献上,并嘱庭筠保密,但庭筠却泄露是自己的作品,这更让令狐绹不乐,于是说温庭筠此人“有才无行”,不宜举进士。夏承焘解释说:“当时权贵与世族同把持朝政,垄断科举,飞卿不第,与此有关,故恨绹之所为。”
温庭筠一度在襄阳节度使徐商幕府,其间与隐居岘山的段成式相善。由于他不拘细行、率性而为,总是容易得罪权贵,之后多次遭贬。中书舍人裴坦一次在制词中有“放骚人于湘浦,移贾谊于长沙”之语,用在他身上倒也贴切。温庭筠被贬方城尉时,文士诗人争相赋诗送行,其中以纪唐夫之作最为有名,其诗云:“何事明时泣玉频,长安不见杏园春。凤凰诏下虽沾命,鹦鹉才高却累身。且尽绿醽销积恨,莫辞黄绶拂行尘。方城若比长沙路,犹隔千山与万津。”
庭筠后来入朝为国子监助教,死于咸通七年(866)冬。他生前与李商隐齐名,号“温李”,又与段成式、李商隐号“三才子”,后世词名更盛,温词的特色是绮靡华丽,隐约细致,夏承焘指出:“温庭筠出身于没落贵族家庭,虽然一生潦倒,但是一向依靠贵族过活。他的词主要内容是描写妓女生活和男女间的离愁别恨。多为宫廷、豪门娱乐而作,是写给宫廷、豪门里的歌妓唱的。为了适合这些唱歌者的身份,词的风格就倾向于婉转、隐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