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蓬云
仁丹是一种成药,由日本商人创制。既称丹,就是颗粒状,大小如绿豆,外表红色有光。入口有薄荷味,清凉消暑。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就为国人所熟知,是夏日外出常备之小药。因中药堂、药店均有售,常误为国货。
仁丹很大众,价廉,家庭常备,消暑祛晕。一般讲究的人出外办事,怕口中有味儿招厌,嘴里便含几颗仁丹。著名作家老舍的小说《老张的哲学》中,就有主人公说:“八爷,有仁丹没有?给我几粒,新添的牙气,饭后总得吃仁丹!”
从仁丹又派生出人尽皆知的“仁丹胡”,是老百姓的智慧与幽默。现在电视剧电影里的日军侵略者,大多有那么一撮儿黑胡子。这个形貌的来源,或许是因为当年日商曾经大做广告:一张大白纸上画着个男人,凶狠的外貌,鼻子下留一撮黑胡须,人像下两个大字,仁丹。由于街头巷尾都贴这广告,人们看惯了那撮小胡子,便称“仁丹胡”。上世纪60年代著名作家李六如的长篇小说《六十年的变迁》第二卷第十章中有描写:“这三人,同是黄脸皮,其中有一个身体矮小但很结实,嘴上一撮仁丹胡,不会说中国话,只听得一些什么‘妈斯,妈斯’的尾音儿。”可见仁丹胡,在人们心中已成了特定性质、特定人物的标记。
可人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仁丹”还有更多的诡秘与罪恶。能治点小病的仁丹,沈阳人是最先体验到的。在大街小巷的墙上、在居民房子的山墙上,用白漆涂料刷上两个极规范的宋体大字:仁丹。开始人们以为是为了卖药做的广告,直到“八一五”日军投降有人说起这事,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日军的行军路标。
早在“九一八”日本兵攻占沈阳北大营之前,日军特务就以商业为名在城市内开始为行军顺利而“鬼画符”了。当时城市的重点单位,他们的地图上肯定有标志。但位于小街内的道路弯曲的重要部门如何顺利到达?这就靠墙上的“仁丹”了。凡大白字“仁丹”二字横写,表明此路不通;上下顺写的,表示此路通畅。如果小街前行有左右分道,“仁丹”二字则涂左侧房墙,指明向左是通路,可顺利前进,反之相同。如果前面墙上没了“仁丹”,就说明是死胡同,此路不通。如果画个白圈,圈子内有“仁丹”二字,表明前方有水井。
当时沈阳城内七拐八拐于胡同内的“奉天铅字局”,是为报刊印刷、出版提供铅字的。日军为了控制报刊、封锁消息,在“九一八”夜战后天没大亮,就占据了铅字局,靠的就是“仁丹”指路。你看,提前几年就潜伏在东北城市的日军是多么狡猾、阴险。
我家房子的墙上就有白色的“仁丹”。后来上学读书了,在文史资料性书籍中得到证实。原来在1931年“九一八”之前许多年,日本就预谋侵略中国了。他们派大批日军特务扮成商人,假借宣传小药仁丹之名,把这两个字“潜伏”在了东北的城乡交通要道,特别是城市的小街内,如有银行、邮局、书店的,交通标志“仁丹”就非常明显。“九一八”事变当夜,侵略者的士兵在昏暗中没用多久就抢占了银行、电台、报社和奉天铅字局、地图测绘局等重点部门,并获取大量信息、金钱,占据城门和交通要道,凭借的就是画在墙上的“仁丹”。
沈阳小胡同内房屋和墙上的“仁丹”,是上世纪80年代居民大院拆迁,才与老旧房屋一起消失的。但是,消失的是墙上的几个字,消失不掉的是侵略者在中华大地留下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