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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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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高考落榜

日期: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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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03版:浙江潮       上一篇    下一篇

  □王会亮

  1996年,我高考落榜了。

  那天,父母带着我在地里劳作。娘见我细皮嫩肉干不了庄稼活,叹着气劝道:“娃,再补习一年吧,墩墩苗更壮。”话音刚落,爹就冷冷地接了话:“看他平时那吊儿郎当的样,再补一年也未必能考上大学。依我看,不如出去学门手艺实在。”“不学!我就留在家里种庄稼,我想当农民!”我几乎是脱口而出。爹气得直骂:“你想干啥就干啥,随你!”

  不是差等生,不知道学不进去的“苦”。高中这几年我成绩一直垫底,厌学情绪早就像野草般疯长,时不时就会萌发退学的念头。在我看来,自己根本不是读书的料,只是父母一直抱着“恨铁不成钢”的心态,才硬逼着我往前走。高考落榜,让我逃出了学习的苦海,反倒像是挣脱了枷锁一般如释重负。于是,在父母的叹息声中,我坦然接受了“铺盖一卷上田埂、钢笔换成旱烟袋”的日子,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农民,开始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生活。

  留守乡下,每天守着村子,往返于田埂与农家之间,看炊烟袅袅升起,赏四季田园风光,吃着娘做的家常便饭,日子虽忙碌辛苦,心里却揣着一份自在快活。

  当了农民,成家便成了头等大事。为这事儿,爹拿着烟跑东家去西家,好一番周折,总算为我打听寻觅到一位合适的农家姑娘。初次见面,女方对我还算满意,唯独不称心的地方就是嫌我是个种地的农民。农民怎么了?吃五谷杂粮养得身强体壮,住黄土坡上能唱《父老乡亲》,日子照样过得潇洒!我一气之下摔门而出,骂她好高骛远,没那金枝玉叶的命,倒有颗想嫁帝王的心。没成想,这股子犟劲反倒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后来竟慢慢走到了一起。

  说实话,身为农民,我从没觉得丢人。在村里那几年,凭着对写作的热爱,我总在农活间隙拾掇起笔,把村民的喜怒哀乐、田间的四季风光都尽收眼底、组词成文,并四处投稿。累了困了,就趴在桌上打个盹,或是听妻子在一旁念叨,埋怨我安于现状、不求上进。等她唠唠叨叨奚落得差不多了,我才慢悠悠地回嘴:“你这是乌鸦笑猪黑,自己瞧不起自己人。妇道人家见识短,哪懂咱农民的天地有多大?起码咱晚上不用熬夜迎高考,清晨不用早起上操,自由自在赛神仙,除非……除非被你这‘阴盛阳衰’的紧箍咒套住喽!”这话一出,妻子总会笑得花枝乱颤,那笑声倒像是一种鼓励。有时候我也会“小鸟依人”地凑过去,在她渐隆的肚皮上,听肚里小生命的动静,给腹中胎儿讲郭沫若的诗、赵树理的故事,心里盼着“有其父必有其子”。这时妻子就会戳着我的鼻尖笑骂,我便笑着回答:“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是想让娃将来也爱上家乡这块热土,培养他动笔写生活的情调。”她听了,总会无奈又略带骄傲地说:“你呀,就这点好——笔杆子硬!”

  可是,坏就坏在我的笔杆上。2000年10月,缘于多篇文学创作和新闻报道被媒体编发,得到了乡政府的赏识,要专门聘请我去搞文字材料。我既惊喜又惆怅,心里五味杂陈。惊的是坐在家里居然喜得一份工作,惆怅的是不舍自己热爱的农村生活。但在父母和妻子的劝说下,最终还是告别了山村,走进了乡政府办公室……

  如今,我一直在机关从事文字工作,虽然时过境迁,但那段农村生活的色彩,却在生命的履历中积淀出深厚的情愫,令我难以忘怀,时常在岁月里翻阅回味,且历久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