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辉
文友老刘颇有前瞻眼光,十多年前毅然放弃纸媒捣鼓起了公众号。由于起步早,积攒了相当数量的粉丝,经济收益还不错。然而去年遭到举报,不知什么原因被平台封了号,两千多篇文章就此消失。
“没了就没了吧,当初写的时候就没想到备份,都是速朽之作,本就没有保存价值。”老刘在朋友圈说。我以为他故作潇洒,换作别的文人,损失这么大还不得如丧考妣般难过。
上个月我去配了一台新电脑,由于错误操作,30多年的文稿全军覆没、无影无踪,损失远大于老刘。我竟然也没有产生什么不良情绪,这才理解老刘并非故作姿态。
遥想当年,为了收藏样报我可谓煞费苦心。记得有一次在香港《文汇报》发了一篇散文,托一位香港网友到深圳将当天的报纸寄给我。结果收到的是某某税务杂志,显然中途被人拆封掉了包,为此我还投诉、追责忙乎了半个月。当家里的样报收藏夹集满了6个,拿起来好几斤,我对样报的兴趣开始减弱。近几年许多报社不寄样报了,编辑有时为此致歉,我都说没关系。没有更好,省得我天天去开报箱。有时收到一两份样报、样刊,邻居杨大妈想看看,我便赠予了她。我知道她的确会读,读后会卖废品。常有人“诽谤”豆腐块文章只有两名读者,一名是作者本人,另一名是编辑。我将样报送给杨大妈,不就有第三位读者了吗?这是最大程度提升了样报价值。
俗话说“敝帚自珍”,文人大多不会认为自己的文章是敝帚,倒是有能力识别同行生产的“敝帚”。20年前报刊上活跃着不少专栏作家,个个名声不小。他们的文章并没有什么思想性,往往有话不好好说,通过故意搞怪显示风格、个性。就如同做菜时食材不新鲜,得靠加各种各样重口味佐料来生造出“美味”。这种文章值千字三五百甚至一千?当时我很怀疑,那时普通工薪族月薪都不到两千元。果然如今这些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我问过身边几个他们曾经的铁粉,都不记得他们写过些什么?
意识到自己的文章也具有速朽属性,是近两年的事情。有的编辑要求文章有一定点击量,我便在朋友圈发链接,往往需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游说亲友,才能让点击量增加一点点。当然也不能说这些文章完全没有价值,周星驰电影里有句经典台词,“就算是一张卫生纸,也有它的用处”。只是假如你将一张卫生纸装裱起来,配上画框挂在墙上,就有点太隆重了。
文稿没有就没有了吧,都是发表过的。互联网是有记忆的,假如那么多文章里,真有一两篇可以传世,自然会浮出水面,无论时间过去多久。而的确属于“敝帚”的文字,就让它像一艘船沉入海底,像一辆车消失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