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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4
星期二
当前报纸名称:联谊报

记忆中的麦香

日期: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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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03版:浙江潮       上一篇    下一篇

  □冯敏生

  当枝头的山杏渐渐泛黄,红玛瑙似的樱桃格外晃眼,故乡的麦子就该成熟了。风吹着金色的麦浪,淡淡的清香,芬芳了五月。

  每到丰收在望时,父亲每天都要到麦田边驻足,手搭凉棚,极目远眺,一地金色的麦穗,棵棵坚挺饱满,整齐地昂首站立。父亲就像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检阅凯旋归来的队伍;也有时,在午后的阳光下或夕阳的余晖中,一边徘徊,一边轻嗅风中丝丝麦香。一眼望不到边的金色麦田,在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和村庄袅袅炊烟的映衬下,成为山村最壮观的风景。这时的老父亲哼着无词的乡曲野调,丰收的喜悦,在他的眸子里闪烁。

  待到收割时,天色尚未大亮,我就会被父亲有节奏的“嚓嚓”磨镰刀声惊醒,再也睡不着。当东山梁的一角刚露出鱼肚白,我们便拿着镰刀,走向村东头的麦田。

  在我们之前,许多淳朴的村里人已经开始了战斗。一字排开,纷纷弓腰,唰唰的割麦声不绝于耳,身后留下一行行已收割的麦堆子。来到麦田,父亲神情庄重,率先挥舞着镰刀,“噌噌”几声,一拢小麦欣然拿在手中,左手举起今夏第一镰小麦,就如同高举起一面金色旗帜。在父亲的带领下,我们纵情挥动镰刀,一棵棵饱满穗大,散发着香味的小麦,在怀里跳跃、舞蹈,收获的成就感不时在心里激荡。

  太阳越升越高,一群小麻雀在头顶叽叽喳喳,侧耳聆听,整个旷野里收割声整齐有序,富有音乐感。中午时分,太阳火辣辣地在头顶上照着,大家累得腰酸背疼,口渴难忍。这时,母亲就会提来一大木桶凉茶水。这是用挑来的山泉水在铁锅里烧开,用勺子舀在木桶里,泡上新采的鲜竹叶、金银花、薄荷等精制的凉茶。我坐在麦堆上,一连牛饮了几大碗,舒服得很。一地麦子我们花费一整天的时间就收割完了,再用车把收割好的麦子运送到麦场上。暮色中,空荡荡的田野在晚风中依旧弥漫着浓郁的麦香。

  “集麦垛”“敬场神”是村里最隆重的仪式。村里人也习惯称为“集麦尖”,就是把所有麦秸秆很艺术地堆放成上面是圆蘑菇形、下面是圆柱形的小房子一样大的麦秸堆。这样能防风防雨,麦秸秆不容易腐烂变质,也是牛羊过冬的好草料。麦垛堆放成功,父亲庄重地把镰刀、麦叉、竹扫帚、皮绳之类的农具放在碌碡上,摆上母亲用新小麦刚蒸的大花馍,全家人聚拢一块儿,父亲领头,烧香、磕头、作揖,最后再燃放一挂鞭炮,以庆祝获得好收成,并祈求场神保佑,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集麦垛”“敬场神”仪式后,还要摆上酒席,父亲总要宴请村里帮忙集麦垛的左邻右舍。这时候,母亲用新打的麦子晒干磨粉后,蒸成雪白的面馍,或者在铁锅上烙成焦黄的大烙饼,招待帮工的人。白面馍和烙饼的香气扑鼻,每次我总是放开肚子,连吃三四个大烙饼,至今回味起来,依旧香味缭绕,余味犹存。

  如今,家乡种植小麦的乡亲们越来越少了,但金黄麦子的清香,依旧在我记忆深处弥漫,那金灿灿的色彩,依旧那么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