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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4
星期二
当前报纸名称:联谊报

生活是很具体的

日期: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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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03版:浙江潮       上一篇    下一篇

  □张珠容

  在独立漫画作者勾食的笔下,出现过许多以他自己或者身边人为原型的漫画故事。

  在漫画《海绵里的青春》里,复读生阿伟和他的伙伴整天无所事事地游荡在小镇上。他们买烟、偷东西、打游戏、打台球,也曾拦过一个迟到的中学生,抢走他的漫画书和零花钱。阿伟和其中一个要好的伙伴甚至偷过一把钢珠枪,并在与一群混混的撕扯中误伤了别人。角落里有个小孩见到这一幕,直接吓尿了。随着“嘀嘟嘀嘟”的警车声响起,阿伟和伙伴赶紧逃跑。因担心会出人命,两人约好出逃到广州。不料,阿伟在车站等了许久才得知,伙伴发生了车祸。画到这里,故事结束了。勾食在漫画的最后写道:世界在继续飞速地运转,时代已经把他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生活就像积水的海绵,风吹不进来,太阳蒸发不出去,日子就这样闷闷地过去了。为什么要画这个故事?勾食说,我曾是被抢走《龙珠》漫画的学生,曾是被邀请去看打群架的人,曾是被吓尿过的小孩,我的青春也是在混沌中度过的。

  《厨房的窗外》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从我家厨房的窗户看出去,有一栋很漂亮的房子,青白的墙,院子里种满了花,门前有一棵枣树,树下总坐着一个老头子。对于妈妈而言,窗外的景色就是她每天做饭时观赏的电影屏幕。春天的时候,这家人门口插着柳条。妈妈说:“别看他们家不气派,日子过得倒是讲究。”夏天到了,老头子的孙女考上了大学,于是他们在院子里摆酒宴请亲戚。妈妈又对我说:“你也争气一点,考上大学,让我也风光一下。”后来我勉强考上大学出去读书了,偶尔回家一次,妈妈还是会跟我八卦一下窗外那家人的事情,“那个孙女大学没读完就抱着一个孩子回来,怕是在外面被人骗了,真是作孽。”“枣树下的那个老头走了。”“曾经种满花草的地方现在住着外来的租客,院里堆满了生活垃圾。”故事的结尾是这样的:门前的那棵枣树也死了,把叶子都卷起来,只挂着零星的果子。我摘下一颗尝了一口,酸……在这部漫画里,勾食本想通过正面刻画母亲的,可画着画着,画风就变了,变成透过厨房窗外、以母亲视角讲述了别人的人生。

  漫画《温白开》里,说的则是一个看似简单却寓意深刻的故事:我是一个五年级的孩子,住在代班主任美术老师的家里。有一天,我跟着老师去家访。我们先去了永远考第一名、特别懂事的邱皓轩家里,发现他家只有他和爷爷两个人。接着去班长叶凯欣的家,他们一家人都十分热情,不断地给我们倒白开水喝。之后,我们家访了更多人,胡霭琳家的装修富有文化气息,却因为我抢了她的第三名,她很不高兴;邱伟莹的家有个小花园,她大方地邀请我到那里玩耍;傻鸭的爸爸说读完下学期就不让傻鸭读了,因为他的脑子烧坏了,还总是影响大家上课……我发现,每到一家都有人倒白开水给我们,但用的都是不同的杯子——邱皓轩家里没有杯子,直接用碗装;Peter仔家里有个吧台,他妈妈是用酒杯装的;胡霭琳家用的是素雅的茶杯;我知道我家有很多塑料杯可以用来装白开水,因为我家是做烧烤摊的……我跟美术老师分享了这个发现,老师说:“我们都是白开水,装的杯子不同而已。”接着他又语重心长地补了一句:“生活是很具体的。”我说:“我明白了。”在故事的结尾,勾食图文并茂:可是,我真的明白了吗?我朝老师那里偷偷看了一眼,只看到一片漆黑的森林。月亮出来了,只有老师的五羊本田反射着银色的光。

  这个故事里的老师,原型就是引领勾食走向漫画之路的小学美术老师陈国安。勾食曾问自己:我到底想要画什么样的故事?有一回,勾食住在一个朋友的家里,城中村。那几天是回南天,有一天好不容易出太阳了,勾食透过窗外,看到很多人把衣服挂成一排晒在铁丝网上,旁边有人在打羽毛球,有学生和上班族从地铁口出来,一个男人骑着共享单车搬家,路边还有两个人穿着丧服站在马路某个位置,好像在祭奠前不久刚发生的车祸……就是这样一个环境,镜头一扫过来,勾食看到每个人都在认真地生活。

  他突然想起陈国安老师说的那句“生活是很具体的”,觉得很有道理。他说:“我们每个人的周遭都在发生着故事,而且故事是一点一点发生的,所以不能简单地去定义哪些是好事哪些是坏事,哪些是喜剧哪些是悲剧。我所能做的,只是把它们一点一点地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