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畅
“低调”这个词语的起源并没有明确的故事,但它与中国传统文化紧密相连。中国传统文化强调谦虚、内敛和稳重,低调的态度显然符合这种价值观。
如果说,低调是谦逊的代名词;那么,我想低调应该是对那些富有实力者们而言的。换言之,没有实力的人,大抵是无低调可言的——尽管真正的低调不是给人看的,更不是经过装饰的“高调”。否则,便会遭人嘲笑、奚落,以至成为人们饭后的谈资。笔者就曾经碰到过类似的情况:有位在县市报发表过几首小诗的作者,在一次朋友聚会上,面对大家以诗人相称,他竟飘飘然起来而大言不惭地表示:自己未来“五年的创作目标”是,“一年内发地市报刊,两年内发省市报刊,三年内发全国报刊,四年内进省作协,五年内入中国作协”。这高调之言,暂时博得“热烈掌声”以后,渐渐地也终于成为大伙的笑料——尽管其勇气可嘉,可毕竟名不副实。因为太过高调、自以为是的气性,是阻碍其诗歌创作与进步的。五年过去了,在高门槛的诗歌创作中,他还是一个门外汉。
没有实力,固然高调不得,而即便对富有实力者而言,也毋须高调、不可高调,而理应以低调行事。其理由至少有三:一者,中国社会几千年来流俗的弊端至今依然难以消解,正如三国时魏国文学家李康的《运命论》所言:“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因而,低调也就成为富有实力者躲避“摧之、湍之、非之”最好的“护身盾牌”;二者,人一旦低调了、谦逊了,自身就能成为一个强大的磁场,把更多人团结吸纳在自己的周围,进而为自己营造干事创业的和谐环境,并构建起相互帮衬、共同发展的良好局面;三者,低调也是对自己实力的“存疑”,对自己尚有短板和不足的一种无情解剖,对还有潜力可挖而须进一步发力的一种清醒认识。诚如契诃夫所言,“对自己的不满足,是真正有天才的人的根本特征之一”。如此低调、低调如此,我们怎能不反躬自问、见贤思齐并迎头赶上?
做到低调,保持低调,最为关键的是要做到“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因为真正的“低调”是本色,是发乎内心的自然,不被人裹挟,没有丝毫的违和感,是“本来如此”的真实,当事人根本意识不到什么“高调”“低调”。否则,忸怩不堪、故作姿态、哗众取宠,只会适得其反。
检验一个人是否坚守了低调的本色,其中有三个重要的参照系:一是看自己能否主动拜能者为师。低调不是被动的产物,而是主动的行为。唯有主动出击,方显你的真诚,也才能填筑你内心的丰盈。著名数学家华罗庚说得好:“下棋找高手,弄斧到班门,这是我一生的主张,只有不怕在能者面前暴露自己的弱点,才能不断进步。”这无疑是对低调最本质的诠释。二是看自己能否正确面对荣誉。荣誉是一面镜子,从中可以照出一个人道德境界的高低;荣誉也是一杆秤,可以秤出低调分量的轻重。季羡林在其《病榻杂记》中给自己摘掉了“国学大师”“学界泰斗”“国宝”三顶帽子,这种伟大中的平凡、务实中的低调,耐人寻味。三是看自己能否摆正位置。“饱满的稻穗总是低沉着头”,甘居人下、看低自己,反而更能砥砺自己昂起精神头颅,努力追求卓越。恩格斯说过:“我一生所做的都是我预定要做的事情——我演的只是配角——而我想我还做得不错。我高兴我有马克思这样的主角。”淡然面对自己的成绩、不贪功,热情点赞他人取得的成绩、不嫉妒,这不仅没有折损恩格斯这个“配角”的光环,而且其伟人形象在我们心目中愈显高大。
想起了托尔斯泰的一番耐人寻味的话:“一个人就好像是一个分数,他的实际才能好比分子,而他对自己的估价好比分母。分母愈大则分数的值就愈小。”有的人之所以沦为别人的笑柄,是因为他只活在自视甚高、自我欣赏的狭隘天地里,因为“对自己的估价”太高,高调得不可一世,因而在别人眼里标注其“分数”的值难免愈小,其形象内涵也因此变得愈来愈猥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