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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9
星期日
当前报纸名称:联谊报

春山有飨

日期:0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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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04版:说吧       上一篇    下一篇

  ■田一洁

  我没有住过春天稍稍长驻的城市,在我的经验里,春天是赶路一样一晃就消逝了,于是春天那些美好的事物在呼啸而过中就显得格外珍贵。

  春天来了,得出去,到田野里去,到山上去,看春光是一项,找野菜更是一项。

  各种芽儿水灵灵的,一冬攒的气力都在里头,像椿芽,这头刚出一点,人家的鹅蛋早就攒了半瓮,据说吃了椿芽炒鹅蛋,一年都不生疮。

  我老家菜园坎上有两棵高大的香椿树,奈何太高了,从树下经过时看着爆出的新芽,紫红紫青,看着就很嫩,仰着脖,眼馋,发誓一定抽个空来打几枝。终于有一天,父亲拿来一根长竿,顶上绑上一把镰刀,勾几枝下来,这当然是硬菜,值得喝一杯。

  前两天听杭城的老友说他买了香椿,哎,贵得离谱,又不常吃这东西,一时不知如何下手,网上查了查,要先焯水切细再炒蛋,于是如法炮制。我说炒蛋又何必焯它,香味会少掉一半,他说为了健康,原因是网上说它内含这个那个,吃了对身体不好。看着他发来的照片,切得细之又细装碟待炒,一时感慨,我想起我这么多年也如野物进城,两相不搭。

  我住的小区处于城市边上,我常常安慰自己:总归是离菜农的担子近些,一些不常吃的菜价格也不致于离谱,小区前常有各种担子,离时令好像也近了很多,当然自己能上山最好不过了。

  有天在山边闲逛,看见山路边刺苞树被人薅去了顶芽,光光地立在那里,它隐在树丛里不大起眼,但在我这种吃货眼里,一眼就看到了遗憾,嘿!前面那人还挺识货。

  各种苞比芽更妙,好像包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一团子都是这个树的原始性格。趁它将开未开,一股脑儿掰回去,放锅里焯一焯,再炒一炒,看春不如吃春,中国人讲究落肚为安。刺苞一般人得不着吃,它不粗,一树笔发好些主枝,笔直冲天但通身是刺,春天在顶端发一团芽苞,被人摘一回第二年又长高一点,生存全凭一股野性,可吃货又是什么善茬,进山打刺苞的都是戴着厚手套执弯刀,再高的枝条,一勾一劈掰一朵、又一朵、再一朵地扔进了背兜里,上过山的人都知道吃的过程远没有找的过程开心。

  一低头还有蕨菜,前几天逛到一座茶山,种了野茶,这时候茶叶还没出来,倒是垅里的蕨苔抽出来了。我的天,就是刚撅了一根大的,一挪眼就看到一根更大更直的,顶上打个小卷卷,像是冒出土不久就被咱抄着了,市场上哪有这个,于是身子都不想直起来了,寻宝人终于找到了宝库,爱不爱吃先不说,这收获的快乐谁懂。我看前面也有不少人采过,后面还是这么多,上山的人前仆后继地采,蕨菜就前仆后继地长,呼啸的春天,就看谁赶上趟了,晚上回到家我看到半蛇皮袋子蕨菜终于发了愁,这么多可怎么办?于是又洗又搓,将那蕨菜上的毛收拾干净了,大锅焯水后分装整齐,四邻门把手上都挂上一袋。

  上春山的人只要识货,哪哪都是吃的,有开黄花的木姜花,我们叫山胡椒,西南人民爱得不得了,贵州吃酸汤鱼少不了的调料,很少人吃花,悄悄说,花比子好吃,用盐杀了拌辣椒,可以打开腻了一冬的味觉。还有鱼腥草、清明菜、野葱、蒿子等等,说不完的野菜,这些菜有个共同点就是气味重,携山野之气,泼辣直率,少不得要焯水再食。

  有一回一个东北姑娘跟我走在路上,走着走着,吃惊地说,你们为什么不吃婆婆丁,要是这里有两三个东北人,一会全给你拔走,我低头一看,哦,蒲公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