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琪瑞
今年是乙巳蛇年,不由想起了清代文学家蒲松龄《聊斋志异》里的“蛇”故事。《聊斋志异》向以“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鬼狐有性格,笑骂成文章”著称,但蒲翁不仅专写鬼狐花妖,也写自然界形形色色的动物,其中仅写蛇的篇章达8篇之多,他以灵秀之笔赋予其不同的性格特点,描绘出诡谲斑斓的蛇类世界。
最富有人情味的当属《蛇人》,这也是《聊斋志异》中写蛇最长的一篇。故事的一条主线是耍蛇者与其灵蛇二青的情感历程。耍蛇人与二青建立了深厚的情谊,然二青体态粗壮后已不适合表演蛇技,耍蛇人只好忍痛放归山野。当二青在山道中为害一方时,偶与耍蛇人相遇,经过他语重心长的劝诫,二青俯首听命,隐入山林,不再祸害行人。蛇与人之情跃然笔端,感人至深。另一条线则是写蛇与蛇之间的感情,二青善解人意,辗转带来一条小蛇小青,意为替代自己。初时,二青含食哺育小青;离别时,二蛇“交首吐舌,似相告语”;重逢时,“二蛇相见,交缠如饴糖状,久之始开……”,其情其景,令人汗颜。蒲翁以蛇喻人,感慨道:“蛇,蠢然一物耳,乃恋恋有故人之意。”
蛇,常以冷血无情、诡异神秘的形象示人,给人以阴森恐怖之感。《豢蛇》篇中则极尽渲染了这种氛围。第一则故事中讲一位少年进山网鹰,投宿一所古旧的禅院,道士以蛇为子豢之,满阶满屋皆为蛇所盘踞。这些蛇的形态奇谲凶险,或“昂首向客,怒目电瞛”,或“蜿蜒移时,其躯始尽”,或“半绕梁间,壁上土摇落有声”,令少年魂飞胆破,惊恐万分。然道人却有驭蛇之法,以掌击其额,呵斥“去”,蛇乃俯首入室。另一则故事亦是写一佛寺蛇类繁多,其恐怖点在于食蛇,“肉汤甚美,而段段皆圆,类鸡项”,投宿者因不明而食,“既寝,觉胸上蠕蠕,摸之,则蛇也”,惊恐之余,方知国人食蛇之俗不仅在岭南地区盛行,此篇中所说的中州即中原一带也有之。
还有一篇写食蛇的小段子。《蛇癖》不足百字,但写出了一个仆人喜食蛇的恶习,“嚼之铮铮,血水沾颐”,其血腥之状令人作呕。由此所见,蒲翁对食蛇之俗是十分厌恶的。
《斫蟒》是写蟒蛇食人的,兄弟俩砍柴遇到了巨蟒,兄为其所吞,弟勇于蟒口救兄。蒲翁感慨曰:“蟒不为害,乃德义所感!”
百字小段子《螳螂捕蛇》也挺有意思。一条巨蛇腰围如碗状,“以尾击树,树枝崩折”,竟然被一只小螳螂攫其首而杀。可见,巨蛇再强大恐怖,只要抓住其要害,即使螳螂也能置之于死地。
也有写关于蛇的离奇故事。《蛰蛇》里一蛇困于厕所石壁中,数载成精,却被村民焚烧而死;《青城妇》记述了一蛇女不慎害死其夫,后终获厘清释罪;《海公子》情节更加惊险,讲述了张生在人迹罕至的岛屿与蛇精海公子的一段奇遇。
这些故事,情节曲折离奇,引人入胜,增加了《聊斋志异》独特的魅力。正如鲁迅所评:“出于幻域,顿入人间;偶述琐闻,亦多简洁,故读者耳目,为之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