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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21
星期二
当前报纸名称:联谊报

挑荠菜,试春盘

日期: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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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03版:浙江潮       上一篇    下一篇

  □米丽宏

  荠菜,《诗经》里味道最美的一味野菜。“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它甘美,淡淡的甜润入味蕾,像婚姻里恰到好处的爱情;却也冲和平淡,没有了繁华热烈,只剩下简单体贴,如不冷不热时夜读,爱人给你披了一件薄薄的衣,暖心的是个“知”字。

  无怪乎人们对它的钟爱,荠菜那种清气,是其他野菜所不及的。“王不留”口感稍毛,马齿苋味道显酸,野葱、野蒜做菜饼子是极好的,但落口总有缠绵不绝的苦涩。唯这荠菜,清清鲜鲜,平和清婉,蒸、炒、煎、煮,任你怎么吃,都泯灭不了来自山野的天然清香。那淡香于唇颊齿间缭绕时,似有若无,长久不息。以致范仲淹为荠菜作赋,道:“陶家翁内,腌成碧绿青黄,措入口中,嚼生宫商角徴。”吃荠菜吃出了丝竹之声,那更是荠菜超脱世俗的境界了。

  荠菜最适宜做羹汤。碎绿叶子,出没在乳白的粳米粥里,恬恬淡淡,似天然雕琢,入口,无一丝杂味,简约中蕴蓄着醇厚婉转之美。“时绕麦田求野荠,强为僧舍煮山羹”。苏东坡用荠菜、米和萝卜熬制的“东坡羹”,至今还在文学史和美食界飘逸着不绝如缕的清香;陆游,干脆直言不讳地称赞说,“残雪初消荠满园,糁羹珍美胜羔豚。”甚至说自己“春来荠香忽忘归”,荠菜,在文人雅士的笔下,很是风雅。

  荠菜,最简单的吃法,是煎荠菜鸡蛋饼。将荠菜切碎,加少许葱花、精盐、味精,拌入蛋液中,用旺火煸炒,“啪”的一颠,翻转来,黄灿灿的蛋饼,点缀着翡翠般的荠菜末,养眼又养胃。

  荠菜饺子,没有人不称道,蘸着蒜泥吃,妙处难与君说。将荠菜细细剁碎,和上鸡蛋、海米、粉丝、木耳、葱姜末,或者就是红艳艳猪肉馅,洒上各种调料、芝麻油;揉面擀皮包饺子,五彩的馅儿,薄薄的皮儿,温玉般晶莹剔透,翠绿欲滴。咬一口,清香四溢,齿颊留香。

  凉拌荠菜,是本色。开水里过一过,看颜色绿得发翠了,捞出切段,撒上味精、盐,浇上白醋、麻油,拌少量白糖,用捣碎的蒜泥一泼,盛盘上桌。那种清心和爽口,更让人欲罢不能。

  荠菜炒鸡蛋就简单多了,只管拿切好的荠菜,倒进烧热的油里,颜色一浓,便将鸡蛋液沥在鲜绿荠菜上,轻轻翻炒。片刻,黄的如金,绿的如玉,九成熟时,点入几点麻油半匙盐,堆金砌玉的一碟子,上桌。不吃也醉在那色、味里了。

  看看,就是这乡野之物,那清淡香味在齿间此起彼伏,十里锦绣也不过如此啊!

  吃荠菜的乐趣,哪里只是口舌之福呢?做饭的过程中,荠菜清润的鲜气就一直氤氲在你边上。择去菜根和黄叶,在一盆清水里洗净捞出,荠菜已将清水染成汪汪淡淡的绿。淡绿水中漂着一些碎绿叶。在这种清新的景象里,你看得见悠然的南山一抹,南山深涧中流泉一挂。可不是?荠菜的甘美和山泉的甘美是相通的呢。

  看丰子恺先生的画儿《挑荠菜》,也能把人儿的心看醉。醉得只想飞进那片田野,蹲在田里,细心又细心地挑荠菜。远远近近望出去,草丰柳绿,弯路闲客。三月郊外,哪里只是一幅画?它叫你跌进童年的一个梦想:躺在春天里,吃了睡,睡醒吃,吃荠菜,吃豌豆,吃种种野菜;像一头小猪,直咀嚼得口角浸出绿色汁液,菜香四溢;而身边荠菜也在疯长,长高,长旺,结出微小菜荚,种子随风远播,一直陪人们到地老天荒。

  现实的生活里,我们跟荠菜一样过着。爱过,恨过,得意过,人间滋味浓烈,尽情享受着;而种种之外,牵着爱人、孩子的手,一同到田野,找荠菜,挖荠菜;回来,吃荠菜,品荠菜。那时候,你总寻得到那一种本真恬静的情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