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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5
星期三
当前报纸名称:石狮日报

好吃的蒜蓉枝

日期: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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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03版:人在旅途       上一篇    下一篇

  朋友,你来过泉州吗?若还没来,可得抓紧!这儿满城烟火气,美食小吃数不完。我要说的,便是那好吃的蒜蓉枝!

  黄澄澄的蒜蓉枝在油锅里翻腾,面筋炸后裹上白霜,脆爽爽的,咬起来嘎嘣作响。见了它,我总想起儿时街头巷尾的光景。

  那时小贩支口油锅,锅底炭火正旺,油花翻滚。他手法极快,揉面、切条、拧花、下锅,一气呵成。油锅里“滋啦”一声,白生生的面坯翻滚膨胀,转瞬成金黄酥脆的模样。捞起沥油,趁势滚入糖蒜混合物中,香气“轰”地炸开,霸道钻入每个人鼻孔,随风飘出老远。那模样古怪,像枯树枝上迸出的新芽,裹着晶亮糖衣和细密蒜末,又似挂了霜雪的梅枝,美丽诱人。小贩一声吆喝,孩子们便围拢来,分币叮当响过,各自喜滋滋换来一把金黄。

  我常是其中一员。得了一根,先嗅其香,再咬其脆,糖霜沾满嘴也不顾。同伴们比着谁的更长更脆,笑声与咀嚼声混在一处,成了记忆里最快活的声响。

  成年后,这喜好仍未改。街头巷尾的小店仍有售卖,我隔三差五总要来一口。只是不复儿时狼吞虎咽,反倒细嚼慢咽,慢慢品味。面筋炸后的香气、糖霜的微甜,竟与数十年前无二。味觉这东西,倒是比记忆更忠实。

  不久前又买了一包,摊主是位花白头发的老者,油锅支在三轮车上,动作却还利索。我站在旁看他操作,油锅里的面筋条子渐渐膨胀,颜色由浅入深。老者忽然道:“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爱吃这个喽。”

  我不知如何作答,只笑笑。老者又说:“说是油炸的,不健康。”

  我仍笑,心想:健康与否,原不在这一口吃食上。人生在世,若连这点快意都要剥夺,活得再久,又有何趣?

  蒜蓉枝装了黄澄澄一包,我付了钱,老者忽然多塞来一根:“尝尝,看味道对不对。”

  我连忙咬一口,脆爽爽的,糖霜在舌尖化开,甜而不腻。我点头:“很好。”

  老者笑了,皱纹里夹着油星子:“我炸了四十年了。”

  回到家,我把蒜蓉枝排在瓷盘里,泡了壶茉莉花茶。茶香清冽,与蒜蓉枝的油香出奇相配。捏起一根咬下,细嚼慢咽间,面筋的酥脆、糖霜的甜、茶水的苦在口中交织,竟吃出种仪式感。

  妻见了笑道:“一把年纪了,还吃这个。”

  我也笑:“趁着牙口还行,赶紧享受。”

  妻摇头:“吃多了会上火。”

  我指指茶壶:“配茉莉花茶,能降火。”

  其实上火与否倒在其次。人至暮年,所好愈简。蒜蓉枝不过是寻常市井小吃,却承载了太多记忆。每一口下去,都是与过去的自己重逢。街头巷尾的喧闹,年少无忧无虑的时光,统统藏在这脆爽爽的口感里。

  忽一日再路过熟悉巷口,却不见了老者的摊子。问邻人,说是老者年老体衰,儿孙无意继承,只好收摊。

  我呆立半晌,口中突然泛起甜咸辛辣交织的滋味。

  这滋味想来早已渗入骨髓,与岁月酿成一体。是啊,我总执着地认为:味觉虽比记忆忠实,但记忆,定然比味觉更为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