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郑沛佳
11月21日,笔彩潮韵——杨烈强、郑少洲书画联展在揭阳榕城潮风美术馆开幕。在当代潮汕艺坛,杨烈强与郑少洲二位先生的书画艺术,宛若双峰并峙,以其独特的艺术语言与深厚的文化底蕴,构筑了一道引人入胜的绚烂风景。
杨烈强书法:雄浑中见精微
杨烈强先生的书法艺术,深植于数十载的笔墨修炼与不凡的人生阅历。三十八载警营、海关生涯的淬炼,赋予其书风以铮铮骨力与浩然正气;而他对传统文化典籍的潜心研习,更使其作品超越技法层面,升华为文化人格的外化。昔张彦远《历代名画记》云:“夫象物必在于形似,形似须全其骨气。”他的作品,无论鸿篇巨制抑或尺牍小品,皆能于雄浑中见精微,于法度内显性情,正合古人“骨气形似皆本于立意”之要义。
其书诸体兼擅,尤以篆、隶、行、草为人称道。篆书取法高古,即便是扇面小品“舍得”篆书,亦能在方寸之间,借助扇形弧线,巧妙布局,以古朴浑厚之笔意,将富含哲思之二字写得庄谐并生,展现了其在形式驾驭与内涵表达上的高超能力。其行草书,更是性情所致,挥洒自如。如书写杨慎《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之作,笔走龙蛇,气势磅礴。用笔提按顿挫,节奏分明,线条粗细对比强烈,墨色浓淡干湿变化丰富,飞白处尤见精神,将原词中历史兴亡之苍茫感与豁达胸襟,淋漓尽致化为视觉韵律,深得孙过庭《书谱》“情动形言,取会风骚之意;阳舒阴惨,本乎天地之心”之妙谛。
尤可点赞的是,杨烈强先生将青铜器文化与书法艺术创造性结合,形成“器物+文字+考据”的独特表达。这些融合青铜器图像与文字考据的系列创作,非徒摹形,实乃深研“小克鼎”“卫鼎”等重器之历史脉络与文字内涵。他以水墨设色再现青铜斑驳质感,并以劲健笔力书写金文,旁附考据释文,形成“一图一史”之格局。此种创作,将考古之严谨、历史之沉思与书法之写意熔于一炉,使古老金石文字焕发新生,尽显学养之深厚。这类作品兼具艺术美感与学术科普价值,将青铜礼器承载的周代礼制文化与金文记录的文字历史融为一体,让观者在欣赏笔墨之美的同时,触摸上古文明的脉搏,是对“诗书画印”传统文人画内涵的现代拓展。
郑少洲国画:灵动中显气韵
与杨烈强先生沉潜内敛之书风相映成趣,郑少洲先生的中国画则洋溢着浓郁的生活气息与灵动韵致。他以敏锐的艺术感知力,捕捉生活之诗意与时代之脉搏。昔谢赫《古画品录》首标“气韵生动”为六法之首,少洲之作,诚得其神髓。其艺术成就,突出体现于二端:一为独具特色之戏曲人物画,二为充满滨海风情之山水画。
其戏曲人物画,堪称“戏画合一”之典范。他深谙传统戏曲之程式美学,然非舞台形象之简单移植,乃以国画写意精神对其进行提炼与转化。在《喜洋洋》此类作品中,巧妙运用“兼工带写”之法,人物面部、头饰刻画精细,传递角色之神韵;而衣袍、背景则以大写意笔法挥洒,线条流畅奔放,色彩浓丽明快,大红帷幔渲染出满堂喜庆,完美契合“夫荣妻贵”之吉祥主题。画面不仅再现戏曲之华美扮相,更抓住其内在情感张力与民俗意蕴,正合王履“意在形,舍形何所求意”之论。而在以《比翼双飞》为题之爱情题材戏曲画中,又展现出迥异风格。笔墨趋于简淡空灵,人物造型夸张而优雅,依偎姿态与朦胧背景共同营构出浪漫诗境,线条如行云流水,色彩淡雅清新,于“无声”画作中仿佛可闻戏曲之婉转唱腔,实现从“演故事”到“抒情写意”之艺术升华,深得倪瓒“逸笔草草,不求形似”之真趣。
郑少洲先生之山水画,同样别开生面。其笔下景致,既非北宗之雄峻,亦异南派之温软,而是充满滨海地域之湿润气息与勃勃生机。在《晨风初拂滨海前》等作品中,以灵动水墨晕染出江天之朦胧与开阔,近景芦苇以浓淡交错之墨色与清透青绿点染,显得茂密而充满生命力;中景舟船静泊,远景飞鸟翩跹,于静谧中寓动感,描绘出水乡宁静诗意之清晨,恰如郭熙《林泉高致》所言“山水有可行者,有可望者,有可游者,有可居者”。其构图常敢于取舍,善于留白,于平凡景致中发掘不平凡之诗意。而在《丰年》一作中,艺术语言更为大胆,上方以泼墨、破墨之法形成浓重墨块,间以纤细线条勾勒出鱼网结构,再以鲜亮粉色点染浮球,与水墨形成强烈对比;下方则简笔写出江面与渔舟。此种“微观特写”与“宏观场景”之并置,极具现代构成感,既表达“丰收”之喜悦,又传递出水乡之辽阔与静谧,展现出其在传统笔墨基础上融汇现代视觉经验之成功探索,正合石涛“笔墨当随时代”之主张。
殊途同归:以古为新,以情入画
综而观之,杨烈强先生之书法艺术,乃“以古为新”,在深入传统法帖与金石考据中筑牢根基,并以个人学养与阅历化古为我,书风雄健醇厚,文气盎然,实践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艺途箴言。郑少洲先生之绘画艺术,乃“以情入画”,无论戏曲人物之形神捕捉,还是滨海风物之诗意描绘,都贯注着对生活、对传统文化之深厚情感与独特理解,画风生动明快,意趣盎然,体现了张璪“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创作理念。
二位先生,一攻书道,一擅丹青,看似殊途,实则同归。其艺术皆深深植根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之沃土,体现了在新时代背景下对传统艺术语言进行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之不懈追求,正是“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之精神在艺术领域的生动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