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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16
星期二
当前报纸名称:汕头日报

永安楼里的荣光

日期: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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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07版:潮风       上一篇    下一篇

  岩兰草根及岩兰根油  (见1987年《澄海乡镇企业》)

  锅炉室(李灿晖 供图)

  冷凝室(李灿晖 供图)

  李玲和谢木勤在提纯室(李灿晖 供图)

  1980年《汕头通讯》表扬新溪化制厂

  20世纪70年代,在澄海县新溪公社,一项利用本土植物资源发展集体经济的尝试悄然开始。澄海县第一家岩兰根油厂——新溪香料厂应运而生。它曾创造出口创汇的辉煌,带动一方乡土的发展,最终也历经变迁,在时代浪潮中落下帷幕。其兴衰历程,不仅是新溪地区一段珍贵的集体记忆,也是中国乡镇企业发展史的一个缩影。

  岩兰草的效用及来源

  香茅,澄海新溪地区多称其为“香芒”,在潮汕多指柠檬茅。而这里要隆重介绍的植物品种,学术名为“香根草”,俗称“岩兰草”。由于其外形与柠檬茅相近,新溪村民也称其为香茅。“其根香味浓烈,根长可达1米。忌渍水,宜植于排灌方便的沙质土,香茅根通过蒸气蒸馏或溶剂萃取可提炼岩兰根油。”岩兰根油是一种黄色液状的粘性精油,有青叶和檀香气味,主要成分是岩兰草醇和岩兰草酮,有良好的定香作用,可用于配制皂用香精和东方型化妆香精。

  岩兰草“原产于印度尼西亚,1958年引进到海南岛栽培”。1962年,新溪公社北中大队一老农从宝安农场引入40个香茅种苗,试种成功后,逐渐繁殖扩大。1964年后,新溪公社各大队利用少量的五旁地、屋前屋后地和高旱沙质地种植岩兰草,将叶制作可供出口的“砖席”,同时将根卖给汕头市红卫区化制厂。

  办厂之背景、起因及经过

  1969年7月28日,飓风与海潮袭击新溪公社,造成海堤崩溃,社员损失惨重。风灾过后,新溪公社组织社员对“海堤进行初步修复,但大部分是砂堤,并不坚固,无法抵挡10级强台风海潮袭击,一遇台风人心很不安,对全社农业生产威胁很大”。同时新溪公社水利条件差,全社有40%的旱地不能自由排灌。公社的集体经济又薄弱,工业落后,经济困难。

  而另一面,当时岩兰根油价值很高,“国家收购价每吨17万元,全国生产岩兰根油的工厂只有杭州、汕头化制厂两家,其中杭州化制厂因产品不符合出口标准,由国家安排内销。汕头化制厂的香茅根大部分靠新溪公社供应,其产品部分安排出口。”

  在这种背景下,1970年,李绍雄老师被安排到新溪中学任教。李老师先前曾在苏北中学任教近十年,“无论语文,还是物理、化学,甚至音乐、舞蹈、美术,他都喜欢任教,信手拈来,从不感科别之不同和知识之迥异,尽自己研究所得和才艺,授业解惑,谆谆善诱,身教言传,博古论今给学生讲授国文,手把手指导学生装配矿石收音机,趣味性互动教学激发学生素描创作灵感。”

  历史的齿轮,将这样一位多才多艺、敢想敢干的老师推上新溪的讲台,注定将为新溪做出一番改变。时值谢永松(公塭村人)担任新溪中学的“管校”,在一次闲谈中谢永松向李绍雄介绍新溪广植香茅的情况。李绍雄听后,认为单靠售卖香茅根获取的效益较低,顿生提炼岩兰根油发展经济的想法,随即向谢永松建议,由他来做实验。谢永松予以大力支持,启动和重新配置学校的实验室供其使用。功夫不负有心人,李老师经反复实验,终于成功将香茅根中的油份提炼出来。

  随后谢永松、李绍雄带着岩兰根油,向公社领导建议设厂,并详述办厂的可行性及方案,承诺从产供销方面予以全力协助,力促公社领导下定决心创办香根厂(即新溪公社综合化制厂,后称新溪镇香料厂,村民多称新溪香芒厂)。

  1970年9月,新溪公社在贫下中农代表会议上作出建设香根厂的决定,并向澄海县委报告,得到澄海县委生产组批准。

  1971年11月,《新溪公社综合化制厂建厂规划(草案)》编写完成,该方案提到计划在1972年年产岩兰根油4吨,年产值68万元,预计投资成本40余万元,投产当年利润可达28万元。

  在此期间,新溪公社试制的岩兰根油,经汕头地区化验室和广东省外贸局化验,取得出口产品合格证,被列入广东省外贸局备案产品。

  随后新溪公社任命谢永松为化制厂首任厂长,并从新溪中学借调李绍雄协助办厂。

  “永安楼”里的荣光与贡献

  说起“永安楼”的来历,不得不提及一场百年前的大风灾。1922年8月2日,突如其来的飓风和海潮,给潮汕沿海地区造成严重破坏,隔年香港华商总会、香港东华医院、旅港潮州八邑商会赈灾团、越南赈灾团委派总代表王少瑜到潮汕地区赈灾,他在坝头、新溪地区总共建造4座风台楼,并为新溪集市的风台楼取名“永安楼”。

  1969年2月,新溪公社设立新溪中学,校址便设在“永安楼”。当时李绍雄正是在这里讲课,并试炼岩兰根油成功。1972年,永安楼正式转为新溪化制厂的厂房。

  当时在新溪化制厂工作过的,除了谢永松、李绍雄外,还有李玲、谢为何、谢林伟、谢锦来、蔡锡坚、谢春河、陈其星、谢木勤、谢良海、谢两千、谢木合等人。

  1971年,新溪化制厂开始陆续建厂。1972年,生产的岩兰根油便开始远销国外。1972年前后,《汕头报》曾用半个版面对新溪化制厂作专题报道,提高了新溪和新溪化制厂在汕头地区的知名度,报道中还曾选用李玲和谢木勤在提纯室工作的照片。

  1976年至1979年,新溪化制厂被广东省茶叶土产进出口公司作为定点厂,常年出口岩兰根油4吨。1979年,该厂创产值136万元,纳税10.8万元,实现利润29万元。1980年为该厂产销高峰期,年产油12.24吨,创值100多万元。

  1980年1月,汕头地委办公室编发的《汕头通讯》,介绍了一批发展生产增加收入的典型事例。新溪公社化制厂利用香茅炼油,在1979年取得获利三十万元的成绩,受到上级单位的认可和表扬。

  随着新溪化制厂连年创收,新溪公社大力推进农田基建、江海堤围加高加固等民生工程,建设各种便民设施。

  1975年冬至翌年春,适逢澄海县以灌区为单位,在全县范围内大搞农田基本建设。新溪公社在书记陈镇兴、副书记林欣庚(澄海南湾人)的领导下,掀起一次农田基本建设高潮,重新扩大水利排灌系统,实现全社高旱地自由排灌。

  1976年,公社建成新溪影剧院,占地面积11多亩,可容纳1936名观众,丰富了社员的文化生活。

  同时,种植香茅的上头合、中头合等村民,通过供应香茅根,得以短时间内积累了可观的资金,将世辈搭建的草寮棚改建成灰砖厝,村民戏称其为“香芒厝”。

  落幕与回顾

  1971年至1981年是新溪化制厂的黄金时期。可惜花无百日红,一场危机骤然来临。

  1982年,随着岩兰根油一再降价,新溪化制厂的产量暴跌。1985年,年产量降至4.35吨。随后,新溪化制厂快速走向没落,消失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

  1985年,适逢建厂十五周年,面对这个自己亲手创办的工厂,从教师队伍退休的李绍雄老师感慨万千,写下一首《新溪感赋》:“浪决沙堤一片愁,岩兰海畔自悠悠。敢从异草寻瑰宝,顿使荒原变绿洲。麝散重台深夜月,香飘玉宇摘星楼。经年宿愿初偿日,正梦西湖荡小舟。”

  回顾新溪化制厂从无到有,从辉煌走向衰落的历史,笔者总结了两点失败原因:

  (一)人才流失,传承的同时缺乏创新的动力。1975年李绍雄被调往澄海中学任教,“临行前,他还跟谢永松厂长说,他搭建起来的实验室不要处理掉,里面有些贵重的化学药品和实验器皿,或许有一日还要用到。”临别之言,贵似千金。可惜谢永松厂长卸任,实验室也随之荒废。当初新溪化制厂之所以能够成功,第一步就是从实验室将岩兰根油提炼出来。实验室是新溪化制厂发展的根源,技术骨干缺乏,后续者停留在原有技术,缺乏研发的投入和长远的规划,是工厂走向没落的深层原因。

  (二)危机意识不足,稳定的岩兰根油价格突然逐年下跌,燃料等成本增加。1971至1980年岩兰根油每吨的销售价格维持在16.99万元左右,“1982年每吨价格降至13万元,1983年持续降至10万元,1984年追加销售税金在内,每吨价格实存9.2万元。相反,原来每吨原煤购入成本70元,1984年增加至100元,其他用物如药料等也不同程度提高了10%~15%”。成本的增加、产品降价的逆差幅度不断加深,新溪化制厂的实际利润在最后几年快速下降。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2015年,永安楼因为年久失修被拆除一空。风光一时的岩兰草,如今在新溪地区已难觅踪迹。或许当我们再次回顾这段历史,可以从中找到一条跨越企业生命周期律的发展之道。

  (本文编写感谢李灿晖、谢秋浩等长辈提供的部分口述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