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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21
星期日
当前报纸名称:汕头日报

月牙泉,沙漠之眼

日期: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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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07版:旅游       上一篇    下一篇

  站在敦煌市鸣沙山上,我俯瞰着月牙泉。在明净细腻得宛如粉底的沙海里,它懒洋洋卧在左下角的山窝里,就像一只蓝色的沙漠之眼,又像一只天蓝色的镶着绿边的巨大贝壳包。那道绿边,就是浓密的芦苇。跟芦苇隔着一条路的,一边是茂密的小树林,另一边就是高高低低的亭台楼阁。从环绕月牙泉的山眺望过去,可以看见远处隐约的树林。而这边,都是沙。山下通往月牙泉的斗笠形的亭子,还有供人憩息的长廊,都是巨大沙盘里微不足道的玩具。

  实在不甘心千里迢迢,就只看了一眼月牙泉。说什么也要下山,到泉边走走,鞠一把清凉的泉水。

  看看身边,几辆带着大轮子的车子正虎视眈眈。只要坐上这现代的坐骑,腾云驾雾就到山下。还有个方法,就是滑沙。在边上的山坡上,已经有很多人从山顶向下滑,留下长长齐整飘带。让整面山坡,就像巨大的秋千群。我采取的是最原始的方法:踏着别人留下的一个个窝窝,一步步向下走。没多久就到山下。跟刚才气喘如牛一步步上爬的情景简直有天渊之别。

  天色还早。阳光在山上布下了平平仄仄的光影。空旷得寂寞的世界里,月牙泉是吸引着许多脚步的幽境。它离我还有不小一段距离。踩着软绵绵的沙子,擦擦额头上滴下的汗水。我向着它的方向而去。在广袤的沙地上面,许多深深浅浅的脚窝。在阳光下,就像无数长着黑色脑袋的胖头鱼。它们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好像商量着什么大计。它们又是善变的。随便哪一个脚印,都能让它们轻而易举地扭曲。不知道多少人的脚在这里经过。不知胖头鱼们经历了多少变身。不过,没有人注意到脚下稀奇古怪的画面。他们凝眸的是远处的那泓亘古的蔚蓝。那是被造物主的手定下的结界。虽然寂寞,却那么坚定。

  没多久就看见一块卧倒的石头,上面写着“月牙泉”三个红字。笔画枯瘦峻峭,让人想起沙僧的月牙铲。跟月牙泉的形貌倒是很般配。又看见一段说明。原来在不是很久远的年代,这里的岩层还有生物活动的遗迹。证明在这里原来还是一片湖泊或是河流。那么,月牙泉本来不是孤独的隐者。它的同伴曾经布满这里的每个角落,而沙漠,是那些湖泊河流的陪衬。不知什么时候起,风吹起的沙子就像巨大猖狂胀大的被子,一点点地遮没了潋滟的光彩。许许多多大地的镜子,就这么永远地沉睡了。只剩下月牙泉,不甘心地支撑到现在。

  月牙泉是对抗着肆虐风沙的幸存者、孤勇者。它举着蓝色的旗帜,只是为了证明它曾经来自一个鼎盛蓝色王朝。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只执着的眼睛能够再次看到昔日的荣光呢?

  终于到了。步上月牙泉前面的观景长廊,就可以看见那浓密高耸的芦苇丛。千万壳绿色芦苇举着黄色的笔,挡住了行人的脚步。在芦苇丛上,月牙泉只露出浅浅蓝色的一痕。就像用水彩笔轻轻描出的一道水波。你不知道它有多深,也无法接近它。它成了这片沙漠的禁脔,成了黄色闺房里神秘的少女。当你在长廊上漫步,芦苇丛扬起丝丝缕缕的一角,就是它点滴的思绪。当你在旁边的亭子里洗涤汗湿的手,那清凉的水也许就来自月牙泉。在它的映照下,古朴的灰瓦白墙的亭榭才有了光泽,有了生气,有了尊严。它在这里难见全貌,然而无处不在。

  身后有“朝晖门”,它门前的黑底金字对联是:摘来天上半弯月,化作沙中一眼泉。门里是高耸的主体建筑“月牙阁”。有四层楼高,斗拱飞檐,灰色砖瓦、灰黄色的云纹栏杆,式样庄重古朴。月牙阁边上有两道弯弯的长廊,直通楼上。从其中一道长廊走上去,从长廊边上的镂空窗,可以看见外面漠漠的黄沙。许许多多的游客登上月牙阁,又走下来,宛如回环曲折的流水。

  这座楼阁也是月牙泉的同盟者,用它的方式,跟月牙泉一起坚守着这地标式的生机。默契地合奏着它们的《笑傲沙海》。余秋雨先生笔下《沙原隐泉》皱纹布得细腻宁静的老尼姑,玄身水鸭,都在这里找到心灵的故乡。

  庭院里有水月观音,是典型的敦煌风貌。她头戴珠子镶嵌的冠,坐在石座上。右脚竖起,左脚平卧。左手垂在身边,右手搁在右膝上,低眉沉思。观音线条丰润,眉眼祥和,饱含慈悲。流动的衣袂水纹般层层潋滟,自然垂落在石座上,宛如纤细的云彩。有趣的是,一根细细的枝干带着舒展的绿叶,从她右手微微张开的虎口间向上迸射,仿佛是某个坚定的预言。

  我明白了:月牙泉也会变。总有一天,它在远方绿洲的浸染下,在芦苇丛们的呵护下,会一点点地扩大,慢慢变成一轮满月。然后它周围的绿云,也会慢慢淹没那些大大小小的沙窝。所有沉睡在沙里的水族残骸,会回到它们的故居,就像某次久违的拜访。

  黄春馥 文/图